国庆节过贺远就回厂上班了，当师父心疼他，想劝他多歇几天。

        “什么事儿比爹妈走了还杵心窝子？这事儿搁谁也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周松民着烟说。

        “是没过去，所以不歇啊师父，我自个儿在家心里更空得慌。”

        “话是这么个话，倒也是……”周松民掸掸烟灰，“行吧，看自个儿吧。”他见贺远干活神头还行，没什么萎靡不振或心不在焉意思，也不劝了，只叫贺远这些天了班都跟他走。“多双筷子事儿，师娘三饭和饭还不都是？甭管老理儿，我这儿不忌讳串门，咱爷俩不叫串门，就当回自个儿家。”

        “我早把您家当自个儿家了。知您怕我个人不吃饭，我吃了，我都答应我妈了。”贺远这时又把唐士秋搬来，说这些天有唐士秋陪他呢，自打厂上班，他们哥俩两年没凑块这么久了，正说说话。

        不能告诉师父这小半拉月天天和他同床共枕人是苏倾奕吧？和苏倾奕再熟，能熟得过打闹、闯祸都拴堆发小儿？他怕师父察觉什么。

        师父把唐士秋通夸，说小伙子实诚，不虚，前些天在医院就看来了，说贺远交人就得交这样，这样才够朋友，能走辈子。

        贺远心里只惦记着苏倾奕，想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结果还是拖晚了，他厂门时七点半都过了。到家看，院门虚掩着，大屋灯也亮着。贺远瞬间恍惚了，仿佛重回母亲仍在日子，他每天班回来也是这样光景。

        他在院门发了会儿愣，把屋里苏倾奕引来了。

        “我听着有动静，怎么不屋？”

        “啊，儿车间活多，”贺远回过神，把院门关上，“等急了？”

        “还行。吃饭了吗？”

        “午在厂里垫补了，吃了么？”

        苏倾奕不说吃没吃，说：“知我不会饭，就从学校食堂打了几样带回来，再吃点吧。”

        “陪我块儿。”贺远听就知他也没吃，直在等着自己。

        “热热再吃，现在不是夏天了。”苏倾奕说。

        “我去弄。”贺远洗手了厨房。

        苏倾奕跟在后头，说是该学学了，不然以后等不着贺远，他连热饭都吃不上。

        “就等我，我也不是天天晚。”贺远给锅里淋了点水，怕火太旺，菜扒锅，他没回头，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早说了粗活细活都我来，哪会干这些。”

        “擅都是练来，不擅也是惯来，其实还是懒。”苏倾奕和他人贴上来，他从后面抱住贺远腰，凑在贺远耳朵边说：“干嘛这么惯着我，我比大，理该是我照顾。”

        “我就想和在块儿，不嫌我就行。”贺远盯着锅里滋啦作响肉沫烩豆角，摸摸环在自己腰上手。

        “别说这话。”苏倾奕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真别说。”

        “嗯。”贺远着应声，拍拍苏倾奕手，“我先盛饭，别着。”

        苏倾奕起开了，看贺远麻利地盛饭菜，封上炉子，两人端着碗碟块回了屋。

        坐来，苏倾奕直，贺远问他什么，他说看贺远吃饭觉得饭菜格外香。

        “嗨，饿了，可不吃得快。”贺远嘴里饭还在嚼着，糊了句。他已经很控制自己了，桌对面坐是苏倾奕，不是车间帮端起碗就唏哩呼噜大老粗，哪有个像苏倾奕这样吃饭没动静，都是不管不顾，牙上粘着菜叶子也不耽误他们咧嘴大，没人在乎这个。贺远在其绝对已算相当文明，起码知吃完了饭洗洗手、擦擦嘴，把饭盒刷干净，他工服袖子上也不见随手就抹菜油和菜汤。

        “回领上我们厂食堂吃顿饭，个个比我吃得香。”

        “们厂食堂师傅水平这么？”

        “什么啊，手艺照我妈差远了，就熬带鱼，怎么吃怎么股子腥味儿——我妈讲话了，没挨过饿，净糟践东西。”

        贺远心阵奇怪，怎么这些天他提到母亲次数比以往多多了？他不是特意要提，但每回和苏倾奕说话，说着说着母亲就冒来了。这个家有太多母亲痕迹：母亲拾掇厨房，母亲归置各个屋子，铺盖穿用，哪样没过过母亲手？过去贺远从没有特别留意过这些，母亲这不在，他才发现个家居然存着这么多物件，件件都是过日子离不开。

        有时他也提醒自己：别提，别提，心里念念就行了，别让苏倾奕听絮叨。苏倾奕听了不会白听，要么样看着他。

        哪么样看着他？贺远形容不清，但他承不住苏倾奕样看他。本来他提到母亲没有别意思，苏倾奕样看他，他反倒鼻子发酸。他说：“再不动筷子，菜都凉了。”

        苏倾奕夹了几筷子菜，铺到碗里半个馒头上，他还是没吃几，却冷不丁地问起贺远，先前他到贺家吃过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