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蛊惑精神
书名: 搜神战记 作者: 林燕飞 分类: 玄幻

        青衣眉飞色舞,笑道:“正是如此,不想姐姐也谙‘玄素’,孔子言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此话公道之极。春秋时,焦循于《孟子正义-告子章句》中有《六博经》一册,其中记载‘博法,二人相对坐向局。

        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名为水,用棋十二枚,法六白六黑,又用鱼二枚,置于水中。其掷采以琼为之,二人互掷,采行棋。棋行到处即竖之,名为骁,棋即入水食鱼,亦名牵鱼。每一牵鱼获二筹,翻一鱼获三筹。若已牵两鱼而胜者,名曰被翻双鱼,彼家获六筹,为大胜也。’由此可见,皮日休之言,简直是狗屁不通。”

        众人皆佩服他的渊博学问,但听得最后一句,不觉相顾大笑,忖道:“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听得皮日休之语,以为肆意玷污围棋,心中气愤,按捺不得,便破口大骂了。”

        山神喜道:“小公子了不得,可进入那第二问了,便是‘玄素’格局之分。”青衣不假思索,道:“这更是简单了。棋盘方方,若大地形状,其上横竖各画十九条平行直线,彼此交错,构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之点。可分为九个部分,若:左上角、左下角、右上角、右下角、上边、下边、左边、右边和中腹,共以九个黑点计数,皆称作‘星’,棋心之星,亦然称作‘天元’,并无他意。执黑者先先,得子一百八十一枚,白方得子一百八十枚。”

        山神笑道:“还有第三问,便是说出一些知名的行棋口诀,只举一例即可。”

        青衣略一思忖,脱口道:“‘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如此十条口诀,乃唐开元、天宝年间之黑白国手、王积薪所作,可还用得?”山神拍掌庆贺,道:“用得,用得。”

        当下山神与众人登上筝船,引路前行,将近一座青翠郁结的大崖之时,便放下风帆,关闭雪石发动机括,渐渐停泊于一棵巍巍大树之上,垂下绳梯,涉过小河溪流,往松野槐郊过去。却见前方道路,零零落落还有一些半仙散神、善妖良鬼,神情迥异不一,都言道路阻遏,往来极其不便,嚷嚷着要破开棋局,从此自由逍遥。

        他们见着山神,都道:“老许,你去哪里了,前番惜败之后,竟然踪迹全无?”

        山神笑道:“我胡乱上去搅局,败也败得心悦诚服,怎么会是惜败呢?就是再给我一百次、一千次的机会,我还是一样输将得一塌糊涂的。”不对他们说道自己化虎训诫之事,大声道:“这几位便是东土神州西游至此、声名鹊起之‘大半个剑侠’杨起、祁恬一众了。”

        伸手轻轻拉过青衣,又道:“你们看,所谓三界神童,刺史半仙之子,即是眼前的这一位儿童公子,我先前问过他一些‘玄素’之道,果真是见识不凡,堪与挡路神仙匹敌。”

        散神游仙、各路妖怪闻言,喜不自禁,拍掌笑道:“好,好,有他帮忙,且看稍时那偌大的棋盘怎样碎裂?到时候大伙儿看得挡路神仙的狼狈模样,心中必然痛快无比,一定要美美地喝上几大盅女儿红,无醉不归。”

        青衣神情依旧淡然,不动神色,默默退回杨起身侧,低声道:“大哥,他这般说话,实在有些过了。”

        杨起见他眉头隐约微蹙,料想是压力极大,小声道:“小弟,你何时也变得迂腐了?但凡做事需竭尽全力,不能成功,也问心无愧,何必在乎别人的许多言语,岂不心神疲惫?”青衣茅塞顿开,长抒一气,微微一笑,道:“大哥说得是,果然是我自己糊涂了。”

        大伙儿相聚成群,纷纷往路上走去,待转过一处悬崖的拐角,蓦然一暗,竟见两座山峰之间,立了一座极大的棋盘,确能顶天立地,将道路悉数封堵遮掩,便是云端的太阳,也勉强在一角悠悠悬挂。

        祁恬奇道:“这么大的棋盘,怎样能下得?”山神笑道:“祁姑娘有所不知,那神仙尚有正常尺寸的一副棋盘,所有布局结构,皆与大盘一模一样的。不仅如此,他走一步也好,你下一步也罢,所以变化,俱可在大盘演示出来。”黄松叹道:“如此摆棋求弈,好大的气派。”

        路尽之处,有一座六角翘檐的草亭,亭畔一旗,高书“第一棋局”四个大字。焦急等待路通之人、浸迷黑白博弈之人、欢喜热闹之人,或是簇拥交谈,或是三两零散,尽皆议论窃语,切磋交流。亭中一个老者,高冠垂带,若风飘兮,闭目蕴神,若云凝兮,眉须银亮,若水漾兮,白袍素裹,若雪附兮。

        杨起赞道:“不愧为九重天上的神仙,这般道骨仙风,乃是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与众人走前,待到得亭下台阶之时,歇下等候。那山神自去通秉,躬身道:“缓急真人,今日迎接得一个高手,特来向您请教。”

        缓急真人睁开双眼,笑道:“好,好,你回答出了我的三个问题,且先饮下那三杯茶水才是。”手臂轻抬,指点灰石圆桌之上,除了一副棋盘,旁边尚奉托着一个茶盘,上面真有三杯清茶。

        青衣不敢怠慢,上前几步,行李道:“真人,我何时回答了你的三个问题?不敢妄自居功,饮用这碧螺山野迎春茶。”缓急道人脸色惊愕,道:“娃娃,你能识得此茶,了不起,了不起。”继而抚须笑道:“先前我未有对手,便唤做清风在这山中随意游逛,在那瀑布之旁,看见你们洗刷船身衣物,自然也听见你与许神君的一番对答言语。引经据典,辩驳得理,甚合我意。”

        青衣恍然,不觉莞尔,恭敬道:“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客气了。”端起一杯茶盅,轻轻品尝,香入脾肺,赞道:“妙哉,妙哉,好比三月春水。”喝下第二杯,笑道:“善哉,善哉,更甚六月芬芳。”将第三杯端详半日,抿唇饮嗅,叹道:“心神荡漾,若八月桂花。”

        缓急真人大喜,道:“昔日我与那吕洞宾共饮此茶,他知晓其中的妙处,也曾沾诗表颂,却不及你这三句拿捏神韵精髓。”将棋盘整惫,双眼尽是期待,道:“娃娃,你我一老一少,便在这方寸战场之上,好好厮杀一番如何?”

        青衣受他豪气挑拨,童音犹稚,大声道:“晚辈棋艺不精,却也愿意舍命陪君子。”缓急真人莞尔,道:“此言过重了,过重了。”

        轰隆一声,四周光影变幻,待平复了下来,皆是欢舞歌姬。杨起颇为愕然,咦道:“这是什么?”黄松笑道:“不想下旗而已,如何还会有歌舞助兴?实在奇怪。”

        胡媚娘眉头微蹙,摇头道:“非也,只怕这是扰乱对弈双方心神之举。围棋之道,除却棋艺之外,最重聚精会神,若是心生旁骛,再有本领,只怕也难以取胜。”众人一怔,奇道:“你所言不错。”

        胡媚娘忧心忡忡,道:“古时有一人唤做弈秋,乃有名之围棋高手。孟子对其推崇备至,称之为‘通国之善弈者’,《弈旦评》亦然有云,奉他为国棋‘鼻祖’。由于弈秋的棋术高明,变幻无尽,当时有许多少年想拜他为师。

        弈秋甚是挑剔,在如云人群之中,最后只收下了两个学生,皆是聪明敏捷之人。这两个学生脾性品格大大的不同,一人诚心学艺,听先生讲课,从来不敢懈怠,可谓专心致志。

        另一人么?或是图好虚荣,冲着弈秋的名气罢了,虽拜于门下,并不肯苦读钻研。弈秋台上讲棋之时,他不听不记,不写不思,全然心不在焉,只顾探头探脑地朝窗外窥看,想着鸿鹄什么时候才能飞来,要是果真飞来了,也好张弓搭箭,好好射将顽耍。同拜一师,数年后,前者学有所成,后者终究碌碌无为。”

        祁恬道:“这个故事我也是听说过的,本是在私塾之时,先生叙述之。”略一沉吟,道:“似乎还讲过什么,却是这老师自己……唉!时日太久,不记得。”

        胡媚娘道:“学棋要专心一意,认真思索,下棋自然也得如此。莫说那两个学生,即使是弈秋这般的显赫大师,偶然分心,也曾闹出了笑话。某日,弈秋正在下棋,一位吹笙的乐者从旁边恬然路过。其悠悠之笙乐,飘飘忽忽、动扬轻逸,如天籁之音,从九天袅袅落下,又似云中撒下无形鲜花彩衣,好不奥妙。

        弈秋一时走神,侧着身子倾心聆听,赏析夸赞不已,棋子捏在手中,忘了落下。此时凑巧,正是欲决断各自胜负的时候,笙突然不响了,吹笙人识出了大师的身份,便恭敬探身,向他请教围棋之道,弈秋依旧恍恍惚惚,一时不知怎样对答。不是弈秋不明围棋玄机也,而是他为先前美妙音乐吸引,注意力不在棋上而已。”

        祁恬惊道:“这些歌姬,婀娜曼妙,艳丽异常,便是我们女儿家看了也不觉心动,小弟,他可能把持。”

        杨起灵光一闪,微微笑道:“无妨,无妨,一者他年齿尚幼,不谙男女欢娱之事,二者小弟何许人也?就是偌大的泰山崩析于前,他还是面不改色气不喘。这等伎俩,难以奏效。”蓦然想起:“这缓急真人好歹也是神仙,我说话不可太顶撞。那‘伎俩’二字,有些唐突了。”遂纠正道:“这等考验虽妙,但乱不得他的。”

        便看舞姬无论怎样扭动身姿,瞧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目眩迷离,那青衣依旧是面色淡然,落子轻松。待舞姬水袖激烈振荡,分展伸张,达到高潮之时,青衣口中低声道:“棋棋应该相连,抢出头而得尽先机,攻防有度,左右不离断点,此乃至胜之关健也。请先生指教!”一子放下,便看得所有舞姬万福一礼,化作青烟退下。

        众人大喜,方要喝彩,却看气息又变,骤然跳出了许多的奇形怪兽,夹于石桌与观客之间。又那胆小的,大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跑,却被旁边之人拉拽,揶揄道:“你惊惶什么?且看看清楚,它们可是野兽。”定睛打量,原来是一群精壮勇猛的汉子,或是二人一组,一个抬将兽头,一个披挂兽皮,或是一人角色,单独张扬一副皮毛,故作张牙舞爪之势,前后跳动不止。

        黄松奇道:“这是什么舞蹈?”

        许山神道:“听闻此舞取天下山海百兽之势,细细揣摩效仿所得。你看左首此兽,其状如禺,但双耳极白,能够伏行,也可若人一般自立行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飞走奔跑,身形甚是敏捷的。

        舞者之旁,另有一人扮作奇兽,形状如豚,叫嚷之间,听其音,似乎犬叫狗吠,唤做狸力,它在一地出现,可避免大灾大难,护卫水土。其身后有鸟,看似象鸱,但双翅化为人手,啼鸣之音撼人心魄,听得久了,往往致使身体麻痹,叫做鴸鸟,论起吉祥祸害,与狸力相反,洪水之下,水土大大流失。”

        胡媚娘指着其中一个舞者,道:“他又是扮作什么?”

        许山神道:“也是一种上古传说之中的鸟儿,早已踪迹全无,其状如䴔,偏偏白首银头,生有三足、利爪如钩,正面观之,若人脸,五官清晰,这鸟儿名曰瞿如,喜欢日夜鸣叫,自娱自乐,产于祷过之山也。是了,姑娘再看他边上,还有一物。”

        胡媚娘摇头道:“不识得。”

        许山神道:“祷过之山有河,浪水出焉,往南流去径直注于海内。那里得天地之造化,孕育出一种虎蛟,鱼身蛇尾,声音如鸳鸯无二,还可入药,食者通气利尿,浑身不肿,尚能治疗痔疮。”各“兽”跃跃欲扑,却并无往前,偶尔叫唤一声,状若咆哮雷鸣,好不骇人。

        众人赞道:“他们扮演得好逼真呀!”杨起忖道:“其实又是蛊惑精神的一些招式了。”听缓急真人抚须笑道:“若有得打吃,定要常常保留,倘被弱敌走强,我却自弱。”便看青衣略一思忖,道:“这里了。”将一子轻轻放下,笑而不语。精壮舞者抱拳一礼,滴溜溜旋转几圈,钻入了地下。

        杨起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陡然惊觉失态,慌忙掩口,再看身旁的伙伴,满脸尽皆欢喜。

        砰的一声,又看地面尘土轻轻飞扬,往亭后山溪飞去,众人道:“这次又是些什么?”话音方落,便看得地上若有水波荡漾,渐渐生出一幅图画,无数小人在上面排兵布阵,旌旗闪闪,作势就要厮杀。

        缓急真人,放下一子,笑道:“娃娃,你可知悉此画的典故。”口中念念有词,便看得双方小人一声呐喊,各举刀枪剑戈,急急奔杀出去。

        祁恬惊道:“不理不闻,尚能勉强聚精会神,若是还要与他问答,想再脱出杂念,只怕极难?”

        却听青衣不慌不忙,说道:“此乃牧野之战了。大禹儿子启野心勃勃,强行废除禅让制度,建立夏王朝,四百年之后,颓废萎靡,国政腐败,几近灭亡,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商汤虽有意取而代之,但不敢贸然起兵,遂停止向夏桀纳贡,以试探其反应。

        夏桀不察,即调动九夷之师,欲讨伐商汤叛逆之罪。商汤视情,随机应变,即刻谢罪请服,复入职贡,稳住夏桀,暗地里,却继续积蓄军备力量,等待真正起兵时机。

        如此不久,夏桀暴戾,不分青红皂白,诛杀朝廷重臣、一时人心惶惶,众叛亲离。商汤得悉如此消息,乃再行停止贡奉,故作轻蔑漠视之状。夏桀忿然,二度遣兵讨伐,但此时九夷之师难起,收刀纳剑,不肯出征,又有緍氏举起义旗,公开反抗。

        商汤以为朝廷气数已尽,于是筑台拜帅,起兵反夏。其誓师之时,一一历举夏桀破坏农耕生产、残酷盘剥布衣、戕害大臣忠烈、压迫无辜民众之种种罪行,言道自己正是秉承天意,征伐夏桀,目的昭然,便是为了拯千万百姓于水火之中云云。商汤懂治军之法,尚宣布了严格的军纪兵律。”

        忽而问道:“是了,先生,他直言要替天行道,却不知派出了多少军队?”

        缓急真人不料他能反问,猝不及防,顿时愕然,略一思忖道:“简选良车七十乘,‘必死’勇士六千人,又联合各方诸侯国的士卒,算来数万吧?”棋路蓦然打断,手指微颤,虽拈一子,犹然落下不得。

        杨起暗暗称好:“你捣乱别人的心神,自己也该尝尝这般滋味。”

        青衣点头道:“正是。诸侯联军不愿正面硬敌,徒然耗损实力,便采取大迂回之战略,绕道至夏都以西,行‘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妙策,突袭夏都中央。夏桀犹在宫中享乐,听闻战报告急,竟大出意外,仓促之下胡乱应战,西出拒汤,同诸侯联军决战于鸣条,便即是今日之东都洛阳了。

        商汤之军骁勇无敌,奋勇作战,一举击败了夏桀朝廷的主力部队,逼迫其败退归依于属国三朡,即今山东定陶东郊野一带了。商汤乘胜追击,速灭三朡。夏桀穷途末路,无奈之下,只得率少数残部仓皇逃奔南巢,不久又惊又怕,气急交加,终究病死在那里。”言罢,落下一子。

        缓急真人脸色一变,叹道:“好厉害!”也不知他是称赞青衣的学识,还是他的‘玄素’棋艺。

        神仙矜持,长袖一抖,地面有变幻了一幅图画,依旧山水齐全,仍然兵马阵法。青衣啊呀一声,道:“妙哉,妙哉!”缓急真人被他唬喝得一跳,哭笑不得,道:“莫非你又看出了之图的玄妙不成?”

        青衣道:“此役不同凡响,乃周桓王十三年爆发之繻葛之战。春秋初期,郑国君王庄公为称霸中原,于繻葛大败周室联军,此后东周揭幕,周王室日益衰弱,诸侯国亦然纷纷崛起,再也不肯听从天子之命,战国始乱。”有人叫道:“我们不曾听说过,愿闻其详。”

        缓急真人有些后悔,本想消除地面图画,也好安心下棋,但既然有人如此放言,不好阻隔,不觉微微一叹。

        青衣心道:“今日胜败至关重要,少不得以其人之道还制彼身,想方设法晃你心神。”拿定主意,遂大声道:“西周末年幽王为博宠妃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结果招惹亡国之祸,后东迁洛邑,再立东周,但王室威望、实力已然大减,俱不可同日而语。‘礼崩乐坏’之下,一些诸侯乘机脱颖而出,开始挑战周天子之独尊地位。其中唯独郑国率先崛起,成为当时许多诸侯之中,最具实力和威望的一国。”落下一子,道:“先生以为呢?”

        缓急真人正在沉思,不觉一愕,叹道:“不错,不错。”

        青衣道:“郑国虽迟至西周后期,始分封立国,但其开国君主郑桓公,乃为周厉王之幼子,与朝廷宗亲关系颇为亲近,因而素来为周天子所倚重,被委以为王室卿士,又教其主持周室中枢大政,可谓后劲勃发,不逊色其余诸侯。其后郑桓公将举国百姓,由关中贫瘠之地迁往新郑,掌控中原腹地,占得四通八达的天下形胜之地,故国势蒸蒸日上。

        郑庄公继位后,一方面依凭国力强盛,另一方面借重周室权臣之有利条件,动辄以诸侯‘不敬’天子为由,侵伐弱小,四处征战不息,竭力扩充了国家领地,进一步增强自己实力。若拉拢齐、鲁两国,打击和削弱卫、宋、陈、蔡四国,并灭亡了许国,造就了‘小霸’的局面。”

        见缓急真人眉头微蹙,一子在指间掂捏不定,道:“先生还未决断么?”缓急真人怔然,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不觉有些心浮气躁。

        青衣又道:“如此一来,郑庄公对朝廷的态度也愈发变得倨傲不羁,不把王命再放在眼里。其实细细究来,周郑虽是亲戚,但矛盾纠结已久,战事爆发,也是迟早耳。”

        杨起道:“什么矛盾。”有意无意之间,一眼往缓急真人瞥去,见他神色不宁,心中窃喜。

        青衣道:“早在周平王时,周郑之间已然互不信任,于是发生了‘周郑交质’,即周平王之子作为人质,羁留于郑国,反之,郑国之公子忽,也送往周都洛邑。待周桓王继位后,更甚反感郑庄公的专横跋扈。

        于是一气之下,将国政悉数委于虢公,后来索性剥夺了郑庄公的卿士地位,且将郑国之部分土地收为己有。郑庄公心高气傲,受此怠慢,以为大大的侮辱,于是恼羞成怒,从此不再朝觐周桓王,两国争执,可谓一触即发。

        周桓王贵为天子,自然不能容忍郑庄公如此无礼犯上的举动,于是传下诏令,亲率周军和征调而来的陈、蔡、卫等诸侯军,大举伐郑。郑庄公闻报,不甘示弱,以为周室联军倾巢而来,其实也是乌合之众罢了,便亲自挂帅,统率大军迎击,两军相遇于繻葛。

        周桓王将周室联军分为三军:右军、左军、中军,右军由卿士虢公林父指挥,蔡、卫军附属于其中;左军由卿士周公黑肩指挥,陈军附属于内;中军则由桓王亲自指挥。”缓急真人听他娓娓道来,正配合地上图画的小人行动,不觉叹服,手指压低,险些下错一子,几乎唬出一身冷汗,暗叫侥幸。

        青衣道:“郑军方面,针对周室联军如此布阵,细细分析其形势和特点,也将郑军编组为三部:中军、左拒和右拒,‘拒’者乃是‘力阵’之意思。郑庄公、原繁、高渠弥率领中军,祭仲指挥左拒,曼伯统率右拒,正是一决雌雄、不分胜负决不罢休的架式。

        郑国大夫公子元针建议郑军先击联军的左右薄弱两翼,旋即集中兵力,攻击周桓王亲自指挥之中军。另一位郑国大夫高渠弥则编成‘鱼丽阵’以应敌。所谓鱼丽阵,便是‘先偏后伍’、‘伍承弥缝’,即将强硬战车悉数布列于前,又将步卒疏散配置于战车两侧及后方,从而形成步车协同配合、攻防灵活自如的整体。

        如此建议,皆被采纳。其后战局俱被郑掌握,联军大败后撤,周桓王本人肩膀,也中箭负伤,被迫下令撤军归国。郑庄公见好就收,不敢追击,言道‘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凌天子乎?’

        以为周天子地位颓废,但威望犹在,不可过分冒犯,以致引起其他诸侯国的敌视和作对。当晚,他还委派祭足去周营慰问,向负伤的周桓王陪礼道歉,以缓和两国间的尖锐矛盾。只是经此战役,周天子的威信毕竟一落千丈,昔日‘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传统亦然宣告消亡,诸侯争霸、群雄逐鹿之时渐渐到来。”

        缓急真人哈哈大笑,将棋盘一推,立身而起,抚须道:“老夫狐仙,自以为才智冠绝三界,不想却斗不过你这小小的娃娃,我认输了。”言罢,双峰之间的巨大棋盘摇摇欲坠。

        众人惊道:“不好了,它若压下来,岂非将山头压平?”

        缓急真人道:“莫慌,且看清楚。”便见棋盘化作一个小小的木块,落在自己手上,纳入袖中,旋即招来一片白云,踏将上去,返回天界。众人大喜,道:“青衣公子神智广谋,我等佩服。”看他们登上筝船,齐齐目送而去,方才各自作为,道路从此畅通无阻。

        “凤辇腾宸驾,骊籞次乾游。坎德疏温液,山隈派暖流。寒氛空外拥,蒸气沼中浮。林凋帷影散,云敛盖阴收。霜郊畅玄览,参差落景遒。”青衣诵罢,往船舷微微一靠,闭目冥想,只瞧其脸色恬然,颇为惬意。

        黄松把舵,得半空清风迎送,甚是轻松,笑道:“你这是什么诗歌,不是自己所著吧?”

        青衣道:“此唤做《奉和圣制过温汤》,乃大唐李贞绝句。”杨起搔搔头皮,道:“讲述的是温泉之意么?听你缓缓朗读,我的身子也有些痒了,真想在其中好好泡上一夜,定然是其乐无穷呀。”

        黄松点头称是,叹道:“可惜心有所想,毕竟不能如愿。”

        青衣闻言,不禁莞尔,左右张望得一会儿方位,似是有意打量什么,继而道:“先前寿镇之中买得一本《地方史志》,言道此地过去约莫五十余里,正有一处三梅温泉,水质清澈,得乾坤造化之气息,可医百病,治疗无数的疾患。”

        杨起大喜,道:“若是如此,我们便去那三梅一游怎样?”青衣笑而不答,黄松道:“妙哉,妙哉!只是不知那两位大小姐意下如何?”

        话音方落,看祁恬与胡媚娘从舱中走出,手提针织彩绣,应道:“说什么糊涂话呢?微微熏蒸荡漾,好不快活,一者缓解疲劳,二者保养皮肤,一定要去的。”众人哈哈大笑,轮舵请转,风帆侧摇,觑准方向,若翱翔飞舞,平添三分逍遥。

        待到得那温泉之地,早有周围灵宝郡的官府在此开设了一处驿站,专门接待慕名往来之客,也好弥补当年的财税不足,资助国库官用。

        如此心思虽好,可惜骗骗地小名微,声誉不甚强炽,因此偌大的整洁院子,今日也只有他们五位而已。温泉以精致假山围拢,又分为男女阴阳双池,一居院南,一为园北,不得互窥私觑。

        杨起将毛巾搭在肩上,慨然道:“果真舒适无比,啧啧!若是能在这润玉温泉之中,饮上一杯上好的毛尖清茶,那可谓之人生的一大快事。”黄松与青衣心有同感,相顾一视,齐声道:“正如那月色虽美,可惜尚有阴晴圆缺,凡事不能诸尽人意。”

        正唏嘘间,有驿馆小厮过来,讪讪陪笑道:“客官,这有何难?我们馆内虽然不曾备得绿茶,但却储藏着自己酿制的清香水酒,只要半两银子,三壶实惠,物美价廉,尚可惬意享受。”

        黄松眼睛闪亮,但瞥看青衣稚嫩小脸,被温泉热气泡得通红粉赤,不觉微微一叹,道:“他的年岁幼小,怎可喝酒?”

        小厮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酒并非熏烈之物,男女老幼皆可放心饮用,从来就不曾醉过人的。其中又受山花野草之芬芳,得晨露夕珠之甘甜,比上什么极品的美茶,更要醇韵迷人。”

        青衣拍掌道:“如此甚好,价格也不贵。”黄松心道:“偶尔奢侈一小把,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不允,怕是又要被大伙儿抱怨了。”遂道:“好,你一并记下,结帐之时,悉数补上。”

        那小厮欢喜而去,不多时,端来一个大盘、一个小盘,各自盛托两大壶酒和一小壶酒。杨起赞道:“你倒是细心,大壶酒受我二人饮用,小壶则为小弟所备。”再看托盘,浮于温泉之上,恍惚飘荡,于雾息之间,别有一番的风味。

        轰的一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却似炮仗的声音,只是声音也忒大了一些。三人猝不及防,唬喝得一跳,竟将托盘撞翻,酒水泄入池中。

        杨起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驿馆朱门不是贴着对联,道‘松柏拥翠清净福地,山绵亘洁凝洞天’么?如何夜深人静之时,如此吵闹不堪?”

        黄松咦道:“莫非此刻人家,有睡觉之前鸣放鞭炮的习惯?”

        青衣摇头道:“非也,若是这般,犹添三分精神,后面哪里能够入眠?”彼此面面相觑,胡乱猜测,皆是不知所措。稍时看那小厮匆匆忙忙地奔跑过来,口中兀自骂道:“这黄二牛好不胡闹,要是惊扰了我家的客人,少不得要找他理论。”

        待来到池边,躬身哈腰,嗫嚅道:“方才动静,乃是招魂炮所致,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但凡家中有亲人辞世,头三天之内,每夜黄昏之后,便要施将这等炮仗,通过霹雳雷声来引导亡者魂魄,使其能够安然入得地府之中,投胎做人。”

        言罢,又听得一声轰隆,小厮脸色一变,站起身子骂道:“黄二牛,你好不识时务,人家遇难,皆是一个炮仗即可,你奈何却要招魂两次?”院护栅栏本就不远,那黄二牛若在墙外,正能觑听。

        杨起慌道:“想必是他心中悲凄,难以自抑,你休要责怪于他。”小厮叹道:“既然公子好心肠,我也就不去计较什么了。黄小鬼若是因病而亡,虽然夭折,好歹也凑个善终之数,偏偏被妖怪吃掉,他父亲自然是哀愤欲绝,痛恨老天不公,早该派遣天兵天将下来除暴安良才是。”

        杨起惊道:“此地有妖怪么?”

        小厮啊呀一声,忙不迭陪将不是,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懊恼道:“又是我多嘴,让公子害怕了?无妨,无妨,此地尚是安全,那妖怪不曾进来的。”

        黄松笑道:“小二哥,你误会了,此人有些法术,号称‘大半个剑侠’,最是欢喜降妖除魔,克鬼驱邪,一听说有了怪物害人,便浑身挠痒痒地不自在。”

        小厮愕然,好半日不曾回神,上下打量杨起,满目俱是狐疑之色,见这少年嘻嘻一笑,微微颔首,蓦然醒觉,不由手舞足蹈,转身往画廊跑去,一边飞足疾奔,一边大声叫道:“救命的大侠来了,大伙儿有盼望了,再也不用畏惧妖怪。”见他没入阴暗之中。

        黄松奇道:“他们如何这般高兴?”青衣道:“可见那妖怪为害甚剧,久旱若逢甘露,自然强烈无比。”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听得远远传来锣鼓喧鸣之声,许多人簇拥而来。

        那小厮冲在最前,一挥手,众人止步。小厮捧着整齐雪白的衣裳,来到池边,笑道:“还请三位大小公子结束沐浴,这周围许多百姓俱来诚心拜谒。”杨起有些羞臊,叹道:“不过除妖,何必……何必如此招摇?”无可奈何,披上新衣,略事收拾一番,与黄松、祁恬过去见礼。

        人群前面,一个篷头垢面的汉子,扑嗵跪倒,痛泣道:“剑侠,你们若是早来几日,杀死妖怪,我小儿也就不至于白白丢弃一条性命了。”这一哭不打紧,却牵动了后面无数诸人的伤苦心肠,顿时啜哀一片,俱是控诉妖怪恶行、百姓不能自保之怨。

        祁恬与胡媚娘听得这边刮噪喧闹,甚是好奇,拾掇整备之后,急急过来窥探究竟,听闻恶妖作祟,不禁讶然,道:“原来此地也不能轻松的。”

        杨起道:“各位且慢慢说来,众口纷纭,我也听不得一个大概的情形。”小厮吆喝道:“剑侠说了,你们休要吵闹,他自然会替大家讨要一个公道。”

        杨起听他叫得倒似有些嚣张,颇不自在,抱拳道:“在下尽力而为就是了。”众人道:“一切皆要仰仗剑侠了。”

        原来此地本也太平,温泉过去约莫十余里,便有一条河流,唤做凝沙河,里面鱼虾极多,附近的乡人闲来无事,俱相邀结伴,到岸边垂钓娱乐。

        一月之前,邻村顾三的媳妇乘坐小舟,在水面之上采莲摘耦,意外拾得了一个圆卵,与寻常的鸡蛋、鸭蛋、鹅蛋都不同,两端生有花纹,若浮雕无二。顾三的媳妇又惊又喜,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便用衣襟兜着,带回家去,与她老公商议之后,将其放入小院的鸡窝之中孵化。

        过得几日,破壳出来一条蜥蜴,见风长大三尺,胃口极大,竟将身旁的鸡鸭吃得干干净净。顾三的媳妇见状,恨愤交加,先前的欢喜之情早已不翼而飞,提着一根梆子追打,却被那怪物伸出舌头,羁绊得跌了一跤,伤了心脉,又眼睁睁地看着它飞逃而去,郁闷之下躺卧在床上,喝了几幅乡村郎中调配的草药,终究还是郁郁死去。

        顾三伤心欲绝,便携带着菜刀去河边寻那仇物,熟料那妖怪更大了几倍,老婆的仇不曾报得,反被它当作血食吃了。此后妖怪日夜出没于凝沙河畔,但凡见着来人,扑打追噬,绝不肯轻易放过,算来依伤了数十条人命。

        那黄二牛的儿子道:“这等妖怪,定要法术高强之人才可降服。”四处打探,听得灵宝郡中有一个道士,传言怎样怎样的厉害,便携带乡人筹集的香火钱财,前去请驾。

        道士受了银资,一口应允,随他回来捉妖。只是他来到河边,尚不及摆放法坛,妖怪就从阴暗的水里窜跳了出来,活生生地把他吞了,且将他随身伺候的两个童子也卷入了腹中。

        黄二牛的儿子大惊失色,掉头逃跑,却被妖怪赶上,一爪拍下,受了重伤。虽然勉强逃回,但是内脏俱裂,终究还是不治身亡。

        胡媚娘道:“那圆卵是从哪里来的?”驿馆小厮道:“它的来历无人知晓,只是听说……听说……”支支吾吾,左右环顾,似是颇有顾忌。

        黄二牛哼道:“此刻还犹豫什么?少侠,这里过去三十里,有一座秋霞洞,内中居住着一个隐士,平日稀奇古怪的,除却出来采办一些日常物什,便日夜柴扉紧闭,将自己锁在其间。有樵夫从山门前经过,曾听得洞内仿佛有怪兽咆哮吼叫之声,但甚是低沉。这妖物古怪之极,或许就是从他洞中逃出来的。”

        祁恬奇道:“隐士么?那不该是高尚道德之人吗?怎么会做这等勾当?”青衣淡然道:“隐士者,依照各自生活方式不同,有所区别,若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黄石公、商山四浩皆为前者,而朱鄙、鸡鸣狗盗可称后者。要是品性而论,有那倚篱赏菊、躬腰自耕花园地的,也有窥视天地之私密,欲探乾坤之造化的好奇人,法师、术士不就是如此么?也可算得隐士了。”

        祁恬笑道:“小弟说话一套一套的,好,好,我知道了。大半个剑侠,目下怎样?”

        杨起眉头微蹙,道:“无论怎样,你我且去休憩,待天明之时,先到凝沙河侧将蜥蜴除剿,其后再往那秋霞洞一行。”

        黄二牛闻言,有些失望,喃喃道:“不是星夜赶去杀妖么?我等都备妥了照明的火把,齐齐一举,更如白昼一般。”

        小厮慌道:“黄大叔,你说话糊涂了?半夜行事多有不便,还是等候明日行动不迟。”

        杨起回到房中,与黄松、青衣略事交谈,便要去歇息,却听得有人敲门,那小厮在外面恭声道:“公子可曾安歇?”

        杨起应答,将门闩拨开,小厮领着一个汉子进来,半俗半道,圆领弧衽,青袍皂靴,腰系一条大黑宽宽箍筋带,须发皆白之下,双目睿智有神,额头不见皱纹,依旧有天庭饱满之昂然之色,狮鼻阔嘴,双耳各穿一个黄金铃环。

        杨起愕然,一时不知所以,小厮笑道:“这位便是灵宝郡官家极品殿除鬼联盟之钟先生,他听闻公子本领高强,能够轻易降妖伏恶,便不辞辛苦,专程赶来探望。”

        钟先生抚须道:“不过借助地遁而来,算不得劳累。”杨起拱手一礼,暗道:“原来郡府之中,还有如此一般的联盟?却是别地闻所未闻的。只是这老先生看似亲和,难掩好大的一副派头,大刺刺地端将这骄傲架式。”连道不敢,引着钟先生在室内红桌案旁坐下,又斟酌一杯茶水,双手奉上。

        钟先生微微一笑,端庄而坐,扫视一遍内中的布置安排,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那小厮,仿佛颔首。

        小厮聪明伶俐,倒也会意,陪笑道:“二位爷慢谈,小的就在外面伺候,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吆喝一声就是了。”钟先生道:“此刻天色极晚,你尚要与驿丞打理这里的事务,怎可精神不济?还是去歇息吧!要走,我自然会走,也不用你送的。”小厮喜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先行告辞了。”

        钟先生与杨起三人寒暄几句,问其何处得来,又欲到得何地?杨起一一作答。钟先生笑道:“若是如此,小兄弟一路西游,降妖除魔,果真是本领不浅呀!

        ”黄松道:“有他与祁家大小姐通力合作,要消灭那凝沙河中的妖怪,实在是指日可待。”

        钟先生摇头道:“那本来只是一头吃人的鳄鱼罢了,不是什么妖怪。”

        杨起愕然,奇道:“若是一般的鳄鱼,怎会在岸上行动如此敏捷,只说它出壳之后、见风即长的本领,也绝非寻常之物。”

        钟先生道:“这鳄鱼稍微有些怪异,但终究不过就是健壮一些罢了,此地乡人以讹传讹,你们不必多疑。”

        杨起忖道:“那你想怎样?”却听他道:“既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明日便勿需你们劳作了,这条鳄鱼,灵宝郡之官兵自然会围剿清除,不必担忧。”

        青衣蓦然说道:“先生也是郡府极品殿之除鬼联盟中人,一条为祸的鳄鱼,为何让您大驾至此?”

        此言一出,杨起、黄松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听在钟先生耳中,竟是脸色大变,支吾道:“那带兵的都尉是我朋友,他……他身体不太舒适,于是寻我帮忙,暂且统队指挥。”

        三人不语,心中皆道:“这就是十足的假话了,兵营之中,难道少了你那个朋友,就没有别的将军了么?再者军队管理何其严格,岂能让旁人随意调动驱遣?”便看钟先生顾左右而言他,稍时托辞告别。杨起眼目尖细,见院外树丛之中,隐约有些人影交错,遮拦月色,心中蹊跷。

        黄松悄悄过去观看,稍时回来,惊得满脸大汗,低声道:“里面俱是官兵,执枪捏刀,好不凶恶。”杨起道:“这是防备我等去那凝沙河了?”黄松道:“那明日不去也罢。”杨起豪气顿生,道:“他不让我去,我偏偏要去,且看怎样究竟?”

        第二天日上三竿,众人洗漱整备完毕,就要出门。小厮叹道:“公子,那钟先生言道你们乃是贵客,行程要紧,早将车马准备妥当,要护送你们一程。”言罢,便看过来一对灵宝郡的官兵。

        杨起眼睛一转,道:“我们自有筝船可用,不消如此费心。”官兵头目道:“无妨,我们目送你们离开,平安无恙,也好回去向大人禀报。”

        祁恬哼道:“这分明就是监视我们了。”才要发作,见杨起递将一个眼色过来,心念一动,道:“走便走罢,这般穷山恶水之地,我还不想留下来呢!”

        青衣胡媚娘神情惊慌,道:“莫说这几位军大哥要护送我们,果真就是监视,也得相随才是。”祁恬不解,咦道:“姐姐此话怎么说的?”胡媚娘低声附耳,如此如此一番。

        祁恬听罢,花容失色,道:“你说什么?筝……筝船便停在了河畔?是了,我们先前也不知道深浅,怎会犯下如此过错?”官兵头目暗暗生疑,道:“停在了什么河畔?”胡媚娘支支吾吾,继而笑道:“不是什么凶险之处,军大哥,你多带几个兄弟陪我们去吧?我们也想早点离开此地。”一个官兵咦道:“这附近除了凝沙河与几处小小的温泉,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河流,莫非……莫非你们是……”

        胡媚娘笑道:“毕竟还是瞒不过你们几位,罢了,我等先前来此,未曾听说过凝沙河畔闹将妖怪,便将筝船停泊于河边的一棵大树之上了。其时一切安静,根本不能窥探得什么异样。”

        官兵相顾一视,暗道:“若是如此,可要好好商议了。”胡思乱想之间,见祁恬催促,道:“休要害怕,不过就是一条大些的鳄鱼而已,我们这许多人,都带着亮晃晃的锋锐家伙,难道还怕被它吃了不成?”

        杨起灵光一闪,喟然一叹,大声道:“不是说这怪物皮甲坚实、厚重严封么?倘若真的是刀枪不入,那可如何是好?”祁恬不以为然,道:“就算它要吃人,想来肠胃有限,吃下几个兵爷,肚腹早已填饱,自然无暇再顾忌我等。其时就是踩着它的背爬树上船,只要不弄痛它,只怕也懒得看我们一眼。”

        偷眼往官兵瞥去,见他们颇有惴惴忐忑之色,不禁暗暗得意,心道:“姐姐的主意好不高明也?”

        灵宝郡官兵将他们出一程,颇似为难,歇下脚步,道:“钟先生尚有其余要事交代,这如何脱得开身去?”

        杨起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好歹也该分出一半的人手留下。只是如何分配,却要各位自己调剂。”

        有人道:“老王,你腿脚跑得比较快,护送了公子之后,即刻便能回来寻觅我等,还是你与阮氏三兄弟留下吧?”

        老王呸道:“我年纪大了,气力不济,哪里能够跑得长远,你岁数小,该与我换换才是。”另一人恨恨地道:“为何我三兄弟要留下,你看小顾与小张关系极好,他们留下才是,就是有着危险,也好彼此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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