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色已暗，尽管此时的气温只有十七度。

        雨还在下，只是没了刚才的势头；风倒是不减威力，吹得路边依旧顽强的保持墨绿的叶片哗啦作响。

        将一条又厚又长的宽大浴巾裹在了自己身上，莫泽看着已经将衣服和裤子全部穿好的冷言，戏谑的抖了抖长出一大块的浴巾。

        “官人~你怎么这么心急就把衣服穿上了呢~人家还想你多陪陪我呢！”

        嗲嗲的声调让靠坐在超市闭锁玻璃门上的冷言垂着眼扫过露出大半个肩膀和胸口的莫泽，笑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以为我们在哪？青楼？”拍了拍从超市里找到的新衣服，因为时间的缘故，这些悬挂在各自衣架上的名贵服装早已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在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并且准备让莫泽赶紧擦干身体回超市里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刚才在雨水中感受雨珠的家伙，居然忘记了把自己的衣服给拿出来。

        冷言很帅，莫泽觉得——这不是朋友间下意识模糊对方缺点后的结论，而是从小时候，便已经被各种大人们确定的事实。

        且不说幼年时的冷言有多讨大人喜欢，莫泽只知道在他穿上了超市中那些曾经看吊牌价格自己就不会下手去买的衣服后，显得有些不羁。

        这也是为什么莫泽会突然之间再一次像个神经病一样的，露出对普通男性不会有任何诱惑力的、同性的肩膀，来“勾引”冷言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有些街头少年的既视感。

        尽管街头少年在看向自己时，眼中不会有显而易见的放松与亲切。

        漆黑的皮质夹克中是紫棠色的西装衬衫，在曾经的网上，紫棠色的衣服还有个调侃意味颇多的形容——基佬紫。

        但在漆黑的夹克与冷言偏苍白的肤色间，衣领散开露出锁骨和隐约肌肉的紫色衬衫，并没有让冷言看起来“像是一个基佬”。

        在裤子的选择上，作为身处混乱城市的人们大多不会闲着没事的挑选仅仅为了勾勒双腿线条的牛仔裤，哪怕它很耐磨。

        明显是顺手扯了一条黑色的修身运动裤与不知道什么品牌的软底布鞋，冷言身边还有另一个包。

        那是他为了洗个澡就忘记了带更换衣服的莫泽带的，凭借这在莫泽家住的那段时间与“分享”了莫泽几天日常服装的冷言对莫泽的穿衣喜好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鞋子是不用穿了，无论是外皮还是内衬都已经被凝固的血液沾满，被雨水浸湿后，整双鞋就好像活了一般，随着雨水的冲刷，涌出一股股酡红的细流。

        几乎是强硬的将灰色的长袖衬衫套在了还在犯神经的莫泽身上，冷言攥住了轻轻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皮笑肉不笑的扯动自己单薄的唇：“你是不是忘记了曾经的事情？你是想被我那么对待吗？”

        “你敢？！”原本动作仿佛是在调戏冷言的手指瞬间蜷缩，攥紧拳头的莫泽突然反映了过来，梁了梁自己绷紧的脸，讪笑道：“你不会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对吧？”

        几乎是被希冀填满的艳红色双瞳紧盯着冷言面无表情的脸，莫泽逐渐的缩回了能够感受到冷言鼻息的手掌，装作无事发生的将冷言给自己找到的黑色连帽外套罩在了头上，烦躁的摆了摆手。

        “离我远点！不然我怎么穿裤子！”

        “”

        冷言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莫泽前后态度的转变实在太大，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冷言愣在原地的无动于衷，让莫泽用沙哑而充满敌意的嗓音喊道：“我说了！滚远点！！你这变态！！！”

        现在，就连莫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发哪门子神经。

        明明，在保护区的旅馆两人可以说是未着寸缕的挤在一张床上；明明在湖边的旅馆时，冷言为了给自己的伤口消毒，连一条内裤都没给自己留在身上。

        现在却因为明显只是玩笑的一句话，惹得自己在恐惧与愤怒中浑身发抖？

        莫泽自己都想要发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的嘴唇出现友善的弧度，只是僵着脸，毫无善意的盯着表情困惑与无奈的冷言。

        莫泽几乎从来没有用如此恶意眼神注视过冷言，以至于在看见他缓缓闭上了眼，随后露出淡淡的微笑后，才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都知道他根本没有恶意，最开始也是自己先做出的调戏行为才会让他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自己要把过错推到他身上？

        “那我走了，穿好衣服后，叫我。”冷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无论他实际的心情是什么，莫泽相信绝对不会是像几分钟前，两人在雨中淋浴时的愉悦。

        “别！”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这样的情况，莫泽用力的揽住了起身的冷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说你是变态是下意识的别生气”

        当然我穿裤子的时候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莫泽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冷言也轻轻的笑出了声。

        声音很低，如果不是与他的距离仅有咫尺，恐怕仅仅是耳边吹过的风声就足以盖过他的笑。

        莫泽听出了冷言的释然与对自己的理解。

        也是如果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的苦衷，那除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谁能理解？

        “我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了，你也放宽心，那个混蛋，肯定早就死在感染者手中了。”轻轻的推下莫泽遮住了自己额头的兜帽，冷言温柔地将他还有些湿意的短发捋向脑后。

        “现在，我们回超市吧？”

        超市的二楼，卡莲有些无聊的压在海曼背上，和他一起眺望着远处的雨景。

        说实话，真没什么好看的。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云，还有淅淅沥沥的冰冷雨滴和寒风。

        那三个家伙也真会想，居然要靠着雨水来洗澡？也不想想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冒，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过，看他们那浑身都是血迹的样子，不趁着下雨的时候洗干净，好像也没什么机会能够在断水停电的现在冲掉身上的污垢了。

        原本想着要不要推几个空着的冰柜去接点雨水，勉强当做浴缸凑活凑活洗个澡的卡莲在突然撑住了冰冷的金属窗沿，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看向了超市正对的狭窄小巷。

        他不会看错的！刚才绝对有两道狭窄但耀眼的橘色光带从巷口滑过；速度很快，不可能是感染者或者进化体的眼睛。

        没有看见眼白，只有充斥了整个眼眶的暗淡橘色；也太宽了，人类不可能有那么宽的脸。

        猛地拉低了头顶的窗板，单面透光的窗户能够降低许多被那双眼睛看见的可能。

        至于还在外面的三个少年？卡莲自问能够做到最仁至义尽的事情，就是保持现在一楼防火门闭合而非闭锁的状态，随后和海曼一起向着所谓的上帝祈祷他们的安全。

        至于出去救他们

        卡莲低头看了一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的海曼，与身后站起并且将两个自制的锋利指虎戴在手上的万心瑜，压低身体与音量的，急促说道：“远离窗边，我们要躲

        起来！有奇怪的生物靠近这边了！”

        “那他们怎么办？”海曼表现得十分担心那三个看上去仅仅比他小两三岁的少年，但他自己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与引起卡莲惊恐的生物抗衡。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