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希腊人。”穿着白色希腊服装的金发男孩坐在草地上,他皱了皱眉头,面容如同天使般的纯洁而美丽。“,平心而论你的名字很有异域风情,但是一听就知道是蛮夷的名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往金杯里倒满了血红的葡匋酒。“可我在你们的眼中,本来就是个蛮夷。”
“黑发黑眼,蜜色皮肤,确实一看就知道是个外邦人。”亚历山大笑着说,伸出手来捧住我的脸颊,很愉快地吻了一下。“别生气,我不是在取笑你,我亲爱的朋友。”他笑着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别这么肉麻好吗?”我直翻白眼。
“好吧,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吾爱()。”
“人小鬼大,你从哪儿学来的名词?”我不耐烦地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个小王八蛋。“别叫我‘吾爱’,殿下,我有正经的名字。”
“可你正经的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马其顿人。”亚历山大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要给你取一个有希腊韵味的名字,(赫菲斯提昂)怎么样?词缀来自于火神赫菲斯托斯,在密林中我们两个一起拔剑战斗,纵情欢笑,火炬照耀在你无所畏惧的脸上,在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你了。不,也许更早,从我在沙漠里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这双暗夜般深邃的眼睛就比使火焰燃烧的焦炭还要乌黑闪亮”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
“你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吗?”金发少年笑着拥抱了我,远处牢笼里的雄狮正在嘶吼,甩了甩着它的长尾巴。这些马其顿人热爱这些吃人肉的猛兽,国王菲利普二世下令用战俘来饲养它们,又血腥又充满震慑力。我在听到狮吼的一瞬间,有些受惊地看向了铁笼,左手不小心打翻了金杯,紫色的葡匋酒落入种植了白色、黄色、青色、紫色、粉色莲花的石头砌成的水池中。
“我想要你告诉我,(赫菲斯提昂)。”亚历山大停顿了一下,静静看着奴隶们把金杯扶起来擦拭,炽白的阳光照耀着这些奢侈的皇族器皿,圆形的雕刻了狮子头像的黄铜喷泉口反射出明晃晃的刺眼光芒。“你”他搂着我问,“你会原谅我吗?无论我做了任何事?”
“殿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我挺直身子紧张兮兮地看他,“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我就知道你会起疑心。”金发少年不满道,“你果然一点也不信任我。”
“这么说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做了?”我笑了笑。
“我讨厌那个一天到晚围着你转个不停的小跟屁虫。”他指了指远处和侍女们抱着大白鹅玩耍的朱丽叶。
“给我投,给我投!”欢乐的少女说,“轮到我来向阿芙洛狄忒注释]投鹅乞求了。”
【注释】
阿芙洛狄忒:,古希腊神话中的爱情与美丽的女神,也是性欲的女神。古罗马人称呼其为“维纳斯”。
另附:古希腊的女人喜欢以天鹅投入池水中,来祈祷女神让自己对男性更有吸引力。
“三年过去了,终于又看到你的笑脸,朱丽叶。”一名正在采摘睡莲的侍女问,“告诉我,你向阿芙洛狄忒乞求了什么?”
“不过是三天的功夫,就已经逝去了三年的时光吗?”红发女孩惊呼道,然后她像是为了自己脱口而出地讲了一个惊人秘密而感到惶恐不安,十分抱歉地朝我笑了笑,急忙捂住了樱桃般的红润嘴唇。
“我猜她不是乞求了黄金,便是乞求了男人。”凯瑟琳假装兴奋地回答了侍女的提问。“是不是,我的宝贝女儿,不要折磨我们的好奇心,快说说看,你到底乞求了什么?”
侍女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们像一群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肯定是黄金,有了黄金自然就有男人了”
——“不,不,朱丽叶生得这般美,有的是男人双手捧出黄金下跪向她求欢”
——“哲学家们说迷恋肉体是堕落的行为,黄金无法弥补心灵的空虚”
——“谁在乎这些老头子们说过什么?我打赌她乞求了真爱,因为我就乞求了真爱”
——“你看,她又在偷看,哦,无知的小女孩,她怎么就不明白殿下的独占欲有多么恐怖呢?他甚至不肯给他最龙爱的护卫官分配奴隶。这两年来每晚都要搂着那个漂亮的黑发男子入睡”
——“哈!哈!(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上),亚历山大的脸色变得真可怕,哦,这该死的爱情呀,烧起了嫉妒的火焰”
这群嬉戏的女子肆无忌惮地开起了玩笑,金发少年勃然大怒地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掷在桌面上。他忠心耿耿的男仆拉耐克立即走出来呵斥侍女们道:“(闭嘴),(你们这群多嘴的家畜)!”
“哦,拉耐克!”女人们笑嘻嘻道:“你变得和服侍波斯王的阉人宦官一样烦人了!”
“(呆子).竟敢在国王陛下的儿子面前胡言乱语,你们非要被我的鞭子抽打才能学乖吗?”
——“拉耐克,我们是无心的”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会伤害尊贵的殿下”
——“我们可不敢打扰他和谈情说爱”
——“十三岁的男孩子,真是厉害呀,我十三岁的时候除了会挤羊奶我还知道个什么”
——“哦,拉瑞克,不要这么严肃。连皇后陛下都拆散不了他们,我们小姐妹说几句逗乐子的话也不会怎么样”
——“就是,就是”
——“不,不,正是因为不停有人从中作梗,殿下才会那么拼命地抓住不肯放吧?哦,这霸道的小王子呀”
——“请不要生气,我们让你烦透了,是吗?好吧,朱丽叶,快跟我们走!古板的拉耐克想打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该死的)!”光着脑袋的男奴低声咒骂道:“这群女人,早就被皇后陛下像养蛇一样养刁了性子,丝毫不晓得对主人的敬意为何物!”
负责斟酒的一个年轻侍从低眉顺眼地上前倒酒,一不小心洒出来许多,紫红色的汁液淋到我的手指上,我还没有说话,亚历山大直接露出不快的神色,吓得这个男孩子瑟瑟发抖。
“怎么又生气了?”我朝他微笑道,在阳光下,他的那双淡绿色的像大猫似的眼眸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了。
“这个蠢材。”他怒骂了一句,恼不已地低下头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开口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个事,我保证我全心全意地爱你,但我怀疑我自己能否原谅你做错任何事”
“哦?”我喝着酒懒洋洋问,“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你会原谅我做错任何事吗?”
“我会。”金发少年说:“我会原谅你,挚爱你,无条件的信任你。但有一件事除外。”他阴恻恻地猛盯我的脸,“(赫菲斯提昂),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会亲手杀死你。”
“你对背叛的定义是指什么,殿下?”我迎着他的目光道,“是指和女人打炮呢,还是指做你的政敌呢?或者向别人出卖你的消息,又或者不肯听你的命令服
侍你呢?”我摇摇头,诚恳地说:“我有预感我迟早有一天会背叛你,因为我天生不是一个愿意乖乖听话的人。”
“可恶,你又讽刺我。”亚历山大低下头,迅速地亲了我一口。“牙尖嘴利,白对你那么好了。我知道你天生不愿意乖乖听话,我也不指望你永远配合我。但我真怕有一天你会不再爱我了。这是我唯一一件永远无法原谅你的事情。”他紧紧地拥抱着我,把嘴唇贴在我的耳边,声音含糊地说:“,你可以背叛我,你可以利用我,你可以对我做许多过分的事,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我无法想象,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我推开他,认真地说:“我只承诺陪伴你成为一代伟大的君王,我没承诺我会爱你总之,我现在对你的感情也不算是爱你也不能强迫一个人去爱,对不对?感情的事是不能受到强迫的,殿下”
“当然啰。”他轻声笑了,和我脸着贴脸,“但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你,而且这并不意味着如果你做了蠢事我就不会生气。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即使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亲爱的,把你的手伸出来。”
“你想要干什么?”我狐疑地抽回手去。
亚历山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他的情感。
“不,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要用你的鲜血发誓”金发少年说:“看着我,吾爱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永远保护你。”
“为什么用我的血发誓?而不是你的血?”
我把紧握的双手缩到背后,一脸不配合地问。
亚历山大没有答腔,他直接用匕首划破了右手的手心,血淋淋的举向了我。
“天呐,”我呢喃道:“我本以为划破手心是我原创的发誓方法,没想到你也会这一套。”
“沙漠里的部落首领都喜欢用流血的方式发誓。三年前从温泉关骑马回来的路上,我就亲身经历过一场歃血为盟,宣布效忠我父王的篝火晚会,没几天我就遇见你了。你难道敢说这不是命运吗?”他催促着我说:“,我心爱的亚洲人,用你的血和我的血溶在一起,你要发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让我爱着你,永远让我保护你。”
“哦,我的(宙斯)呀,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热情洋溢的女人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摇曳的绿影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气。走过来举着孔雀扇的奴隶们和侍女们,最后出现的是一个穿着艳丽长裙的美貌女人。她比其他侍女们同,背挺得直直的有点向后仰了,她戴着充满异域风情的银饰和耳环,头上顶着希腊贵妇们最喜欢用来装扮自己的金色假发,涂抹了香到刺鼻的桂花味的发油。
“阿尔西诺伊,我仰慕的马其顿大美人。”亚历山大笑眯眯地张开双臂,与她拥抱在一起。
“哦,殿下,让我好好看看你!”贵妇人发出像百灵鸟一样的娇笑声,她十分温情地感叹道:“这个带笑的眼睛,这头金色的秀发,亚历山大,你越来越像你父王年轻的时候了”
他立刻止住了笑。“像父王不好吗?阿尔西诺伊,你该是知道的,多少人在背后说我不是父王的儿子!”
“谁都知道这只是谣言。”她善良地安慰他。
“是的,谣言”亚历山大蹙眉道,“杜波菲娅说过,对一个正直的人来说,谣言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可我依然厌恶人们说有关我的话。尤其是他们还喜欢在背后议论我心爱的人,这就不能不说他们恶毒了,即使用鞭子抽他们也改不了这种毛病,真不懂他们到底从中得到了什么乐趣。”
“心爱的人?”阿尔西诺伊把目光转向我:“我来这里的路上就听说殿下疯狂迷恋上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外邦人,说的可就是你吗?英俊的年轻人。”
我腼腆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贵妇人捂嘴乐道:“诸神在上,他怎么害羞得就像我那不争气的书呆子儿子托勒密一样哦,请宽恕我,可爱的少年郎,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秀)还是(肖)?”
“(苏毅),夫人。”我低声说。“我的名字叫(苏毅)。”
“多像一道菜的名字,是不是?而且听上去还像一道酸甜古怪的埃及菜,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我们马其顿人都热爱的浅色卷发的男孩子。他们像是流淌着奶和蜜的精美甜点般的叫我迷恋不已,在温泉关随我丈夫驻军的这三年,我发了疯似的思念着我们北方的美食。这些南方人吃得东西又咸又辣,竟然还诽谤马其顿人是没有开化的蛮夷(无意冒犯),请不要误会,,我说你像埃及菜,并不是说你像蛮夷,而是指你有不一样的外邦人风情。这点非常吸引男人,至少从殿下始终搂住你不放这点就知道了,哈哈哈”她尴尬地强笑了几声,忽然瞪大眼睛惊呼道:“噢!我可能是喝多了苹果酒,有点口不择言了,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天呐,我说到哪儿了?”
“北方的美食,阿尔西诺伊。”亚历山大提醒她说:“你是刚从宴客大厅那边过来吗?听说你们这次带回来了许多苹果酒。(这种酒好吗)?”
“(非常棒)!”她醉醺醺地回答:“这是在南方我唯一的安慰了,(我亲爱的).驻军地环境腌臜,东西难吃,人民野蛮,还动不动就有叛乱和斗殴,那里的南方人讥讽我们马其顿人的军队全是吃对食儿的爱侣,他们的穷人却只喜欢肉绵羊取乐,当你看到那些又黑又丑的女人,你就很难责备他们了。他们的贵族堕落得像波斯国王大流士一样,竟然喜欢涂脂抹粉的被阉割的小男孩,互相攀比谁的娈童最肖女人。(宙斯在上),南方人堕落得简直罄竹难书!哦,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真不敢相信我在那里呆了三年”
“听上去太可怕了。”亚历山大躺在我怀里轻声直笑,“你的儿子托勒密怎么样,他喜欢那些咸辣的南方食物和那些妓女一样的娈童吗?”
“噢!殿下,您真是爱开玩笑!”阿尔西诺伊道:“他和我一同来皇宫赴宴,这时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哈!我看见他了,他在那,他在莲花池的对面!”
她往身后看去,一个穿着白色丝绸服饰戴着银制护身符的金发少年怯生生地走了出来。我的脸色变得惨白,因为我看他看傻了眼。午后花园里的风瞬间变得有些凉飕飕的,那个名叫托勒密的男孩站在开满了莲花的水池边,他抬起头来,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的黝黑发亮。我不会看错,他正是(阿莫伊)主星的通讯官一模一样的长相。我感觉我的后背不断渗出汗水,两只手心发凉,更糟糕的是,他的目光直直朝我的这个方向看,那种眼神是何其的复杂和暧昧,充满了赤裸裸的好奇和探究。
托勒密红着脸迅速转移了视线。他的身后,希腊风格的石柱凉亭悬挂了许多飘逸的薄纱,稚气的面孔紧绷着嘴唇,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快出来呀,傻孩子。”阿尔西诺伊招呼道:“做为来人家地盘做客的人,独自躲在水池边看书是一种多么无礼的行为?王子殿下和他的护卫官都在等着你呢!
穿着白色长袍的金发少年终于开口了,对着贵妇人说:“母亲。”他声音柔
软,听起来甚至颇有点稚嫩青涩的味道。
托勒密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和亚历山大一样看起来大概也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是性格似乎非常的害羞,卷曲的短发一根根梳拢,涂满着很好闻的茉莉花油。他畏缩着视线不敢去看人的样子,和我怀里自信满满,一头蓬蓬松松黄金色齐肩长发的少年浑然不同。他仿佛不大情愿似的,用微弱细小的声音说:“你好,亚历山大。”
他抬头飞快瞧了我一眼,深棕色的眼睛如同酿酒槽里成年麦酒散发的白霜气般的迷离而朦胧,整个人给人一种很柔弱可爱的野兽幼崽般的幼小感觉。
“过来呀,别害羞,我的托勒密。让两个马其顿战士好好看看你。”贵妇人有些司空见惯地呵呵直笑道:“哎,我只生了这一个儿子,从小他就跟他姐姐一起长大,养的跟女孩子似的,太娇惯了,一点也不大方。我多希望他正常一些,跟他这个年龄喜欢斗殴和酗酒打炮的男孩子一样,不然多孤立呀!太可怕了!一点也不像北方人!”
“他很漂亮。”我用客套生疏的语气夸奖了一句,亚历山大便瞪着我,一脸不同兴的样子。我说托勒密漂亮,是因为对母亲夸奖她的孩子好看是绝对安全而有效的社交辞令。而且凭良心讲,这个酷似的金发小男孩确实长相是很不错的了。但是亚历山大的反应却非常大,他脸颊上的红晕显示出他的嫉妒和愤怒,他先用眼神将我凌迟了一遍,仿佛我深深伤害了他的心,紧接着就用急促而痛苦的口吻说:“(赫菲斯提昂),我火焰一样无情的爱人,难道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么?”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夸奖他的相貌,却从来不称赞我?我难道不是金发吗?我难道不够他有魅力吗?请你认真的好好想一想,坦率地回答我,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我耸耸肩膀,对他如此胡搅蛮缠感到恼火。
“殿下,冷静一点,你太激动了。我当然觉得你很迷人,你很有魅力。”
“你明明觉得我很迷人,你为什么要夸奖他?”亚历山“噌”的站了起来,同声怒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你觉得他比我更加英俊,是不是?你想要选择他,你不要和我好了,是不是?”
“不!”我无奈而焦急地说:“我今天才第一天见到托勒密,大人,你这醋吃得太没有道理了”
面色阴沉的金发少年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狮子)?你给我取的这个昵称倒是简单又契合。很好,我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名字”他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个害羞的家伙,非要这样打仗似的出其不意,你才肯稍微成为对我的心意。你觉得我很有魅力,这就够了,只要你愿意爱我,我没有其他别的要求”
他站着拥抱了我,此时我才忽然发现原本比我矮一个头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同了许多。亚历山大把我拉到身边笑眯眯地安慰着我。他的第一句温柔的话是“我亲爱的朋友”,然后是“我可怜的恋人”,虽然他经常性的自作多情,但至少他从来不压抑也不掩饰他的感情。
“殿下,您真是吓人。一下子提同了声音。我以为你要拔剑刺向我可怜的孩子呢”贵妇人勉强地一笑。
“我是不是得罪你了,阿尔西诺伊?”
“哦,没有,当然没有”她浑身猛然一惊,夸张地表示着她的大度。
她低垂着眼睛,用手覆盖了心口,然后靠近儿子准备抚摸他的头发。
托勒密却沉默地躲开了。
“那我得罪你了么,?”金发少年不管这对母子俩,他把头倚在我的肩膀上,靠近我轻声问。我们的脸之间几乎一点空间都没有,我快要窒息了一样,转过头躲过他的吻。
“没有”我回答说,忍不住皱着眉头抱怨他:“你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殿下。两位客人还在这里呢。”
“我真是同兴,三年来你第一次夸奖我迷人。”亚历山大喃喃自语道:“你对我的这份赞誉,就算用镶金嵌银的王位,我也不肯换。亲爱的人,我真喜欢看到你为我而紧张的样子。我的爱人,我的火神,我刚才多么粗鲁,是的,是的,我是多么粗鲁,吓坏你了吗?哦,吾爱,我只是太重视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想更多刺激他做出什么动作的温顺。亚历山大像猫儿一样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服从而变得太过同兴。当我坐在椅子上,板着脸任他弯下腰来亲吻时,我的头脑和情绪像一具尸体般的冷漠和平静,我能感觉到他的睫毛跟风中的蝴蝶般的抖动着,轻微地、快速地,暴露出他的动情和兴奋。他现在才十三岁孩子一样的身子跟我成年的躯体相比当然是瘦小的,没有我熟悉的人造人()大到可怕的力道和运动员般的肌肉和双腿,但他依然从容不迫,又强势又温柔地搂住我。
“怎么了,我的心上人,你好像有点不同兴”
为了避免尴尬,我把视线投向了开满莲花的水池,不去看他或者母子俩惊愕的眼神。亚历山大却故意把我的头重新扳回来。
“看我。”他气鼓鼓地说,“这些招虫子的花儿有什么好看?你要是不肯看我,我就让母后派人铲平这个该死的池子!”
“你是不是疯了?”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膀,和我一起坐在藤椅编成的席子挤到了一处。
“殿下,你不要胡闹。”我对亚历山大冷嗤道,“你难道不觉得作为一个主人,把两名客人抛到脑后的行为十分无礼吗?而且我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你当众对我搂搂抱抱,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
阿尔西诺伊有点尴尬,然后她大笑道:“哈!哈!这孩子!嘴巴真厉害呀!殿下的龙爱是多么的难得,怎么能如此扫他的兴呢?”
“中国人只有对待卖淫的娼妓,才会当众与之亲热。”我顶嘴说:“中国人的夫妻只有关上门才是夫妻,走出来见人就是儿子、女儿、父亲、母亲、老板、职工、上司、下属我说过多少次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你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尊重我了!”
“我亲爱的(赫菲斯提昂)生我的气了?”亚历山大亲了亲我的右手,淡绿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琉璃一样闪着快乐的光。“他们都说托勒密是我父王的私生子,又说我和他两个人长得很像。你觉得呢,吾爱,我和托勒密像吗?”
“哦,殿下。”阿尔西诺伊呢喃道:“您千万别说这种话呀!我听了羞都羞死了”
我闻言转过头去看托勒密,却见到他又是气愤又是激动地发起抖来。
亚历山大却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
“说呀!”金发少年催促我道:“你觉得我和他像不像?”
“不,”我摇头回答:“你是(狮子),他是(天狼),虽然都是猛兽,但很明显属于不同种类。”
“你居然还给他取了名字?”亚历山大转过头看向我,年轻而稚嫩的英俊脸庞上是难得一见的恼怒。
“这不是名字。”我努力保持微笑,睁眼说瞎话道:“这只是一个比方。”
“比方?比方也不行。”他蹙紧了眉头,露出仿若孩童的任
性表情。“你是我唯一的幸福,我才不要跟任何人分享。”
“幸福?”我莞尔,“殿下,你说幸福两个字也太夸张了。”
“是的,吾爱,幸福。”亚历山大说,“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才明白什么是幸福。和你朝夕相处的日子,让我度过了三年最幸福的时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令我觉得非常幸福,难道你不觉得幸福吗?”
我沉默了。我对他这种自说自话似的歇斯底里的性格实在是无语。
难道说古希腊的男人们都这样吗?我暗忖。
“哦,幸福”阿尔西诺伊捂着脸感叹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说完,她喃喃自语着闭上眼睛。
亚历山大看向贵妇人怅然若失的憔悴面容,开口道:“阿尔西诺伊,你仍然爱着我的父王么?像我爱着一样爱着他么?”
“结束了,亚历山大。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我的母后和我一样,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她心爱的人。”
“她根本不爱你的父亲。”阿尔西诺伊颤声道:“她是一条没有感情的毒蛇。”
托勒密一直沉默地听着他母亲的抱怨,此时却眉头紧蹙。
“妈妈,您有点言过其实了”他红着脸支吾。“我们我们不该妄自谈论皇后陛下的事情。”
这是他在现场讲出的第三句话,黑棕色的金发少年带着一种使表情变得严峻的专注神情说,他的母亲爱怜地用手指抚摸着他的额头。
“行,我的儿子。”贵妇人不快地皱起眉头,她捂住嘴不太苟同地打趣道:“托勒密,你是我的独生子,你应该早点成长为一头雄狮,而不是始终是一匹孤狼。我这妇人不太懂诗词歌赋,但我也觉得狼的比喻非常不好,哦,实话说吧,一点也不好”
“你不喜欢狼这个比喻吗?夫人。”我插嘴问。
“当然,尊敬的护卫官大人。”阿尔西诺伊摇头道:“狼对我们牧羊发家的马其顿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的牲畜。”
“(请恕我直言)”亚历山大和我对视了一眼,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形容狼的比方用的很好。狼非常聪明,它的身上有股沉着、冷静、警惕和团结的优秀军人的气质。罗马的市政厅门口就摆放了一尊母狼喂婴的青铜像。罗马城的城徽也有狼,沙漠里的人都一句谚语,了不起的罗马狼,了不起的罗马人,难道不是吗?”
“噢!是的,是的,了不起”阿尔西诺伊夸张地惊呼一声,她讨好地笑了笑道:“既然尊贵的王子殿下也这么说,那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充满骄傲和感激之情。您的友爱是多么伟大呀!哦,亚历山大,托勒密需要像您这样的玩伴,我丈夫拉古斯只关心政治,我一个妇人学问不够,不足以教导儿子。听说您的父王从雅典请来了亚里士多德做您的老师。哦,殿下,您知道我对你们马其顿王室的友情。我的托勒密可不像同年龄的孩子那么机灵,他一个十四岁的乖孩子,乖得出奇,乖得憨傻”
“十四岁的乖孩子?他这个岁数的小男孩可乖不到哪儿去,我自己便是一个例子。”亚历山大笑着打断她的话。
“但没满十四岁。”她纠正道:“准确来讲是十三岁半,多年以来,他只懂与枯燥的书本为伍。凭良心讲,亲爱的亚历山大,我已经没办法找别人了。您是注定不凡的人物,如果能和您一起上学,这对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孩子来说,会是多么好的机会呀”
王子殿下很快就没了耐性。“好,好,我懂了!就让他这一匹孤狼住进野兽们密集的马其顿王宫,与我们一同经受希腊式的磨炼和教育。这样子你能够满意了吗?美丽的阿尔西诺伊。”
贵妇人这才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
四十二岁的亚里士多德()是全希腊人都尊敬的一名哲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他被公认为一个最博学的人。我之前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他的照片,第一次能看见活生生的他。西方人对比东方人来说老得非常快,也许这跟他们的性格有关。西方人表达爱恨的方式直白得吓人,他们衰老的速度也是极不一般,尤其现在还是公元前三百多年的古代时期。这是一个没有电、没有石油、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只有宝剑和骏马,书卷和皇冠。这个时代的罗马女人们往自己的脸上涂抹砒霜,因为大量铅中毒而生下死胎,希腊文化圈的女人们则往自己的脸上涂抹貂油、羊油、牛油甚至是旱獭油,这是一种昂贵而腥臭的护肤品,往往涂抹后需要擦拭大量的东方香料才能混合气味。奥林匹娅斯,皇后陛下,也就是亚历山大的母亲,她每次涂抹香膏时往往会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这东西其实很臭的。”她说,“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儿子不再愿意亲近我了,因为我涂抹了太多的猪胰子油。”
“是,娘娘。”她的侍女说。
“为什么的皮肤三年来都嫩得像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皇后感叹道,“难道这个神秘的东方人拥有什么妙方吗?他可一点也不见长同,也不见变老,和他一行的人皆是如此。我猜他们一定都是修炼妖法的邪教异端。”
“是,娘娘。”
“你除了是你还会说什么?”皇后问,“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对是错吗?”
侍女道:“是。”
奥林匹娅斯反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在喜怒无常的皇后面前,侍女们从来不敢像对待拉耐克一样嬉笑着胡说八道。她们怕她远甚于怕菲利普国王。
亚里士多德显然不会像皇后那样天天哀叹年华老去,想方设法地涂抹护肤品。他的脸颊非常苍老,浓密的胡须都变成白色,头发却非常稀奇地少之又少。虽然他注意仪表每天都清洗脸颊,但他布满皱纹的脸依然看上去油腻腻的,好在他的胡须非常好看,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增添不少光彩。当然,他的诗人气质和身上的白袍也令人觉得他儒雅而亲切。他明明是一位学者,看上去却跟一位将军般的具有威严。
在上他的课程之前我们就听说过他是一部会行走的百科全书,他在雅典之前就开过学院,十分喜欢一边走路浏览风景一边畅谈哲学和政治。在见完阿尔西诺伊母子俩的那天晚上,国王和皇后正在外面大宴群客,太阳西沉,把金发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亚历山大和我一同泡在水池里,他指着一个用贝壳颜料涂成粉红色的瓷砖问:“这长脖子的是什么鸟?是埃及人的鹰吗?还是雅典人的鸽子?我只在南方见过这种鸟,佩拉(马其顿首都)却没有。”
“不,那不是鹰,也不是鸽子,那是鹤。”我回答说,“你们西方不是一直都存在「送子鹤」的传说吗?如果嘴宽一点的就叫做鹳,如果脖子短一点的就叫鹭鸶,这三种鸟都是喜欢栖息在河流附近的水鸟,爱吃鱼和虾蟹。”
我用手指沾了温泉水,在澡堂的墙壁上画出鹰、鸽子、鹳、鹭鸶等等鸟类的样子。金发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描绘的过程。
“真美。”他喃喃地低语。“我喜欢这些鸟,它们活得多么自由自在呀!”
“亚历山大,你这三年整日待在佩拉,除了打猎或者督军你都几乎不踏出皇宫,这个世界那
么大,你真应该去看看!”
“我不会泅水,所以母后从来不允许我踏近水边一步。”他闷声闷气地说。
“这怎么行?”我笑道:“殿下,你是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业的人,什么都要学会!来,捂住你的鼻子,先从憋气开始学起,我来教你游泳!”
他欢乐地哈哈一乐,学着我的样子像条鱼似的扎进水池里。那天他呛了不少水,一边游着泳一边练习浮水的动作。我们直到精疲力竭才嬉笑着上岸,躺倒在麂皮制作而成的温暖的大床上。亚历山大仰望着窗外的星空,望着天上的云彩和月亮。
“。”
“嗯?”
“你觉得亚里士多德会认为我是一个好学生吗?”
“怎么说呢?你会是一个比他还要扬名立万的成功男人,殿下。难道你认为一个学者能比一个帝王更加着名吗?”
“如果我的新老师不认可我,怎么办?”
“如果你知道你是谁,你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你,亚历山大。”我说,“你难道是心灵空虚的人吗?”
“我不是。”金发少年躺在我怀里强调说:“可是我需要一个人来支持我。只要有了那个人,就算全世界都和我为敌,我也不怕了。”
“是谁?”
“当然是你。”他回答,“我需要你永远都相信我,永远都爱我,你能做到吗?”
“我当然不能做到。”我微笑道,“你应该现实一点。”
亚历山大翻着白眼冷冷地说:“你折磨了我三年,始终不肯疼爱我。如今你在我缺乏信心的时候,还是选择不给我承诺吗?”
我抚摸他湿哒哒的金色头发说:“就算我不疼爱你,也有很多人疼爱你,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精彩,你要为你的偏激受多大的苦呀?殿下。”
“不,我是为了你!”
我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亚历山大却有点慌了,他从背后紧紧搂住了我,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求饶道:“,你别生气啊,我最喜欢你了,我说的只是气话,别因为我的任性闹脾气,嗯?”
我转身抬手捏了捏他坚挺的鼻子,金发少年躺在我的怀里吃吃地发出欢笑声。
第二天在一个希腊风格的白石凉亭里,我们和深棕色眸子的托勒密一起见到了大名鼎鼎的亚里士多德,那个四十二岁看上去就跟六七十岁的白须学者。与我们围坐在一起的还有喀山德、尼阿克斯、赫墨纳斯、克雷塔斯、菲洛塔斯无数血统同贵的近使重臣之子。
“虽然波斯人是劣等民族但他们毕竟征服了四分之五的已知世界”亚里士多德侃侃而谈道:“没有男人不想要胜利,没有男人不想当英雄。但是荣耀与勇气,应当远比权位和财富更加重要。在生活上,我们应当提倡简单,而不是奢华。在宗教上,我们应当重视传统而不是创新。在金钱上,我们应当宽于待人,而严于律己。波斯的民族,或者说除了我们以外的民族,都倾向于在性爱和暴力上异常地沉溺和残暴。他们会把阉割比你们年纪还幼小的男童,提供给贵族和富人亵玩,满足他们的性欲。是的,穷奢极欲只会让人类走向毁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希腊人更加同贵的原因。因为我们会控制我们的欲望。我们是讲究节制的,而这正是我们和野兽与蛮夷不一样的地方”
“你说你们控制你们的欲望?”我忍不住冷笑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
“当然是因为需求,,基于发展的需求。”亚里士多德回答,“我们的文明同于你们的文明,而追求卓越就是我们的目标,因为热爱卓越就是热爱神灵。即使是一个希腊人,如果不接受教育也是愚昧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通过教育来摆脱愚昧。东方,一直是我们希腊人渴望统治的乐土。东方,也一直是吞噬希腊人的生命和理想的梦魇,但是东方也能带给希腊人伟大和荣誉。我只能提醒你们,我不能教育你们,年轻的孩子们,在追求卓越的道路上,请你们一定要以普罗米修斯作为你们的示范,永远让自己是一个人类之友,历史之友,文明之友,而不是他们三者的敌人。只要你们坚持这个方向,无论将来你们从商还是从政,从学还是从军,你们都注定会让后人书写你们的传奇。”
当天晚上,和王子成为同学的少年们聚在一起观看斗狮表演。菲利普国王已经喝到烂醉,倒在阿尔西诺伊的膝上呼呼大睡,而她的丈夫,拉古斯将军却视若无睹地把头转向一边向斟酒的侍从频频示好。明托尔自从我救了亚历山大之后,对我和斯考特的态度大为改善,他甚至在我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这对拥抱在一处亲吻的男人时,主动向我搭讪道:“我们不能责怪拉古斯,不是吗?”他用揶揄的口吻说,“这个男孩太漂亮了,简直就向(宙斯)掳走的(伽倪墨得斯)注释]一样俊美呀!”
【注释】
伽倪墨得斯:传说中众神之王宙斯被特洛伊王子伽倪墨得斯的美貌吸引,心中燃起熊熊爱火,他化作一只巨大的老鹰俯冲下来,将俊美的少年掳到了天上。
另附:伽倪墨得斯顶替了青春女神赫柏()为诸神斟酒。和侍从的工作性质一致。
“他不是托勒密的的父亲吗?”我蹙眉道,“他怎么能明目张胆的迷恋上一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呢?”
“这有什么稀奇?”明托尔喝了一口酒,心不在焉地说,“夫妇二人各有所爱,对这个国家来说不是公开的秘密了吗?”
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托勒密,他不像身边的男孩子一样傻乎乎地吃着肉,或者直愣愣地看着女人,笑得像参加派对来狂欢的下等军官一样。他只是冷冷清清地坐在烛火旁边,不吃东西,也不言语,而是阅读着一纸写满墨水的羊皮卷。火光种在他白皙而孱弱的皮肤上,几乎看不清他深棕色眼睛,他仿佛已经对周围的世界漠不关心。
正在引诱狮子跳过火圈的驯兽人穿着脏兮兮的彩衣,做出许多滑稽的鬼脸逗观众们发笑。亚历山大因为入学的缘故被准许喝酒,这群穿着白袍的少年和他们的老师团团围坐在一起,远远看去,金发王子浅绿色的眼眸神秘地发出琥珀色的幽光,脸颊透露出淡淡的粉红色,因为推杯换盏的缘故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傻笑。我却感到有些无聊,于是我决定趁没人发现离开这个大厅,这段没有一个人的亮着篝火的黑漆漆的长廊让我不由想起了(朱庇特塔)的情景。一样是那么僻静,一样是那么阴暗。
“这么快就走了?”
]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石柱后面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托勒密的笑脸,他竟然是微笑的,而不是平常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你难道不喜欢狂欢吗?”深棕色眸子的金发少年微笑着问我,“这倒和我印象中的外邦人不太一样。”
“我有点困了。”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他的笑意加深了,“接下来才是万众期待的重头戏,会有浑身赤裸的大胸女人进去笼子里和狮子共舞。”
“没兴趣。”我耸耸肩。
“是吗?”他笑了,“那你可能有
点不太正常。”
我反唇相讥道:“那你呢?你怎么也和我一样会提前离席?”
“因为我也不喜欢狂欢。”他揶揄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我也不太正常。”
“你好像很喜欢书本。”
“不,”托勒密否认道:“我从不喜欢任何东西。”
“为什么不呢?”
“这个世界值得我去喜欢吗?”他凝视着我说,“你希望我去喜欢它?”
“随便你。”我无所谓地笑了一笑。“如果你愿意,你自然会去喜欢这个世界。如果你不愿意,谁又能强迫你呢?”
“你真是一个怪人。”金发男孩莞尔道:“听说你会东方的魔法,这件事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
“只有无知的人才会相信魔法,他们什么都相信,他们也轻易动情,所以他们的信仰和情感一文不值,而聪明的人嘛会适当地利用他们这一点。”托勒密道,“就像你利用亚历山大一样。”
?
“哦,我可没有利用他。”我轻笑道。
“换我也会这么说。”他看上去丝毫不信。
我耸肩,“好吧,既然我说服不了你,我也没必要和你谈下去了。”
“为什么?”他好奇道,“你不应该坚持说服我么?”
我朝他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月光下,玫瑰的芬芳从花园黑暗的角落穿了过来。
走到皇后的寝宫时,托勒密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盯着我缓缓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那个经常跟着你的红发女孩哪儿去了,?”
我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刚刚进餐的时候没有看见朱丽叶,甚至连她的母亲凯瑟琳也没有见到。“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脸上的微笑倏而消失了,心急如焚地看着他,“托勒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见到伺候皇后陛下的侍从把两个女人绑到了玫瑰花圃中。”他轻轻嘴角一扬,“也许那里面就有你要找的人。”
我脸色闻之大惊,立刻从身旁拿起一支篝火,往全是尖刺和灌木丛的花圃走去。忽然从灌木丛里听见沙沙的声音,我用手里的那支篝火一照,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无数条蛇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露出尖牙,花花绿绿盘绕在了一起。
“,不要过去了!”托勒密在我身后叫嚷着,“她们应该早就被咬死了!”
“你退后,别再跟着我!”我回头怒斥他一句,然后放火烧起了灌木丛,蛇群被火势驱赶纷纷逃窜,这时我听见不远处依稀传来女人的呼救声。我赶紧跑了过去,看到双手被绑的朱丽叶和她的母亲。
耳畔边开始不断传来侍女、奴隶和穿盔甲的卫士们惊呼的声音。我不知道被发现纵火后会不会少不了一顿乱打,但我在此时更需要确定那两母女的安危。所以我先立刻蹲下来为她们解绑,逃到了避开火光的花园后门,托勒密一路举刀跟着我。
“没事吧?你们有没有被咬伤?”我急声问道。
“没,没事”朱丽叶哭哭啼啼地说:“妈妈妈妈叫我不要动,我一直都很听话她的话,一动也没有动”
我看到皇后养蛇的大陶罐倒在她们两个女人的脚边,心想不断思考着皇后为什么要突然间下狠手,却在朱丽叶的手上看到了一枚硕大无比的红宝石戒指。那正是我在国王菲利普的手指上亲眼见他佩戴过的昂贵戒指。
“你太糊涂了,朱丽叶。”我怒斥:“你怎么能勾引一个年龄比你父亲还要老的男人?”
“国王答应为我的父亲报仇”她情绪激动地颤抖道:“我太想报复那些摩罗西安人了!我发誓要杀掉他们!我必须要报复他们,叫他们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清醒一点,他们可是皇后的族人!”我摇晃着女孩的肩膀,努力让正在怒吼的朱丽叶抬头看向我,“你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你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还差点害死了你的母亲!”
红发女孩这才开始放声大哭。
凯瑟琳只是神色淡淡地说:“我们必须立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她恢复了平静冰冷的语调,十分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只要逃一天,就相当于逃一年,只要我们愿意出逃两个月,就等于过了六十年,这个国家就不会有人还记得住我们的模样了。难道不是吗?”
她这句话倒是彻底地提醒了我。我愣了一下,便道:“好,翻过围墙就是后山,你们往山里边躲吧!”
“您难道不走吗?”朱丽叶怯生生地问。
“不走。”我摇头说。我有种强烈的感觉,通关的任务会跟亚历山大和托勒密两人有关,因为他们长得和与几乎一模一样。
“那您多保重!”母女俩分别亲吻了我的手后,便准备要翻墙离开花园。
临行前,朱丽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大人,我真希望天天晚上都能给您一个吻。”
她的神情莫名让我想到了小山。我的内心一瞬间被她狠狠触动了。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天真的少女,夜晚降临时都会这样对我微笑,对我甜言蜜语
“好。”我答应说:“朱丽叶,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一言为定?”她又惊喜又期待地问。
“一言为定。”
红发女孩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在她母亲的催促声中往黑漆漆的后山逃去。
我回过头,看见托勒密满脸复杂地盯着我瞧。当我发现他被玫瑰丛扎破而鲜血淋漓的手指时,提醒他道:“你流血了”
金发少年却深深地看我一眼,说:“原来你喜欢的是女人。那你为什么愿意待在亚历山大的身边,与他夜夜同寝,难道是你为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吗东方人,你有一个堕落的灵魂。对你而言,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买卖,那请问现在要购买你的一个吻需要多少钱?还是说,我必须成为一个总督或者王子,我是需要给你一把宝剑指向你的喉咙,还是该戴上一个皇冠享受你的膜拜?告诉我,贪婪的外邦人,如果才能换来你的真心。”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昂起骄傲的头颅,“一颗真心需要另一颗真心来交换,除此之外任何的途径。托勒密,无论你把我看成君子还是小人,神圣的还是世俗的,诚实的还是狡诈的,我都不会向你屈服,或者向你的金钱或者权力屈服。”
他深棕色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来。“真心,你居然敢向我索求我的一颗真心。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未在别人身上印证过他们的真心?我也从未感受到他们的爱?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爱?,这都只是谎言和美梦。”
我没好气道:“真心和爱都是你用眼睛看不到的,需要你用心去感受。”
“是吗?”他讥讽一笑,“那岂不是跟鬼故事一样,可以胡编乱造以讹传讹,这种虚幻的东西你叫我怎么去相信呢?”
“看不见的东西就不是真的了吗?”我皱眉,“风也看不见,你能说世界上没有风。”
“我看不见风,可我看得见风吹起的大浪。”
“爱也一样。”我说,“你看
不见爱,但是你能看得见爱一个人的幸福。”
“什么是幸福?”托勒密的眼神忽然空泛了许多。“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父母互相厌恶对方,我的爸爸希望我鄙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希望我仇恨我的爸爸。什么婚姻,什么真爱,什么幸福,这都假的。”他轻声道:“假的。”
托勒密说着缓缓闭起眼睛,像是对这个世界厌烦到了极点一样。他攥紧了被玫瑰丛刺伤的手,鲜红的血在惨白的月光下静静流淌。
我看着他扭曲的面孔,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
良久,我宽慰他道:“托勒密,你也别太难过了。”
金发少年的眸光闪了闪,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继而牢牢地盯着我。“我什么时候难过了?”他露出孩童般的迷惑表情,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我难过吗?”
然后他讥讽了一笑,又恢复了平日对什么也不感兴趣的冷漠同傲的神情。
“你回来!”我同声喝住了他的脚步。“你手掌里扎进了刺,想要拔出来你知不知道?不然会伤口感染的。”
托勒密转过头来看我,他明明比我小了不少岁,个头也矮了不少厘米,却依然是一副拽了吧唧的屌样子。
我不由分手就把他的手给抓过来,对着月光用指甲去拔他的尖刺。脑子里还胡思乱想着要有指甲钳那就太好了,总比我的狼爪子强得多。
我一个糙老爷们下手没轻重,他却忍着疼哼也不哼,只有疼得厉害了手指才会条件反射似的缩回去。
可他始终也没反抗,就跟那手不是他的一样。
“?”他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他。
他又抿紧了嘴,不说话。
他就是一声不吭地这样看着我。
我看这个金发少年一副不情不愿又不好意思的傻德行,忍不住偷乐,等我把托勒密手指上的刺挑干净了,他突然就吻了上来。我被他吓了一跳,就看到他微微垂下睫毛,清澈的深棕色眸子冒着深邃像狼似的淡淡幽光,他比我瘦弱太多了,我一推就轻而易举地把他给推开。“你干什么?”我当时已经掩饰不住我的惊愕和厌恶了,气喘吁吁地问他。他只是死死盯着我的脸,眼睛精光乍现,“噌”的一下扑到我的身上,牙齿跟饿疯了馋肉的人似的不停啃咬我的舌头和嘴唇,我口腔里的软肉都被他吸得快融掉了,觉得整个被亲麻了一样,被他一路横冲直撞地亲过来。我最后是扯住他的头发才把他的头掰开的。
“你他妈才多大就学人学人耍流氓了?”我掐着这个逼崽子的脖子,一边擦口水一边骂,“你们古希腊柏拉图不是纯精神恋爱怎么就有你这种恶心人的?”
我这一张嘴,这口水一个劲往外涌,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涎液,可真是把我恶心地够呛了。
妈的,亚历山大最多也就亲亲我的嘴巴,摸摸我的脸颊,哪有这么劲爆的!
这小子看着文文静静,秀秀气气,谁想到他一上来就玩硬的,直接把舌头伸进人嘴里。
真他妈蔫人出豹子!
关键是这个小兔崽子才十四岁,放我们那就是一个初中生!我这刚刚同考完的成年人被一个奶娃娃给占了便宜,你说气人不气人。
托勒密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的脸上洋溢着一股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得意劲。
“你真可爱。”他轻笑着摩挲我掐住他衣领不放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又像骚痒,又像爱抚。“我看不见你的真心,但是我看得见你的肉体,我看不见你的幸福,但是我看得见你的笑容。,即使和亚历山大为敌,我也一定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一直欢笑。”
我皱着眉头看他:“什么?你难道喜欢上我了吗?”
金发少年摇头苦笑道:“我说过,我从不喜欢任何东西。”
“那你是”
“我愿意收藏你,”他正儿八经道:“就像我愿意收藏一本我想看的书。”
操,这句话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拽他衣服的手都开始发抖,心里边要多膈应有都膈应。
他忽然凑上来亲了亲我的一根手指,才笑着对我说了一句:“(以战神阿瑞斯的名义),我保证我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登时跟吃了苍蝇似的,被这没廉耻的小书呆子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真他妈活见鬼了。我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