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搭电车来了滨江道。这是眼津城最繁华段，穿戴，吃喝玩乐，应俱全。贺远和苏倾奕并排走着，好次以为他会停在哪个餐馆门，他却仍自往前。贺远从小没少在这条街上跑，闭着眼都走不丢，纳闷苏老师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拐上新华路，看见“和平餐厅”招牌，他恍悟了，敢天吃西餐，难怪叫“不样”。

        吃西餐贺远是头回，要倒回七八年前，他这身短袄布鞋，到门还真不免打怵，觉得自己是草房上安兽头——不上。旁边站着洋派打扮苏老师，他准得让人当成跟包拦在外面。也是时代变了，如老百姓也吃得起这洋玩意。

        只是这洋玩意也不是纯正洋玩意，菜单早不是当初，简化个餐搭得不不类，餐桌礼仪也没人讲究了。苏倾奕叫来服务员，问贺远想吃什么。贺远哪个也没吃过，让苏倾奕看着，什么他就吃什么。苏倾奕看着他。他也，边边学苏倾奕铺餐巾、摆刀叉，有样学样。

        “苏老师，以前过日子是不是就像电影里样？”

        贺远是个过惯了粗日子人，这么细细气气吃饭，在他实在有受罪，他不得不用说话延缓咀嚼速度。

        “电影里是哪样？”苏倾奕吃到半，拿餐巾拭拭嘴角，“西装鞋，戏院舞厅，前呼后拥？”

        “我不知道啊，我不是问吗？”

        “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读书，大学就到这边来了，说实话没太当过少爷。”苏倾奕有些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他听贺远先入为主印象。他舀了勺汤，小抿着，见贺远不动叉匙盯着他看，问贺远怎么不喝，凉了该伤胃了。

        贺远说自己喝不惯甜汤，股子奶腥味，尝了就没再动，倒是把烤鱼和牛排都吃了。

        苏倾奕着，说时候家里给他请了外国老师，每天放了课他不是学英文就是弹钢琴，没有多少空闲工夫。

        贺远说：“我师父老说技多不压身，多学儿没坏处。”

        苏倾奕说：“周师傅人很不错。”

        “就是有时候有儿唠叨。”

        “关心才唠叨。”

        贺远突然：“这话跟我妈似。”

        苏倾奕憋似垂眼，有像憋坏主意。贺远等着他调侃回来，结果他把自己份蛋糕推了过来，说：“我吃不了，要是还有胃就别浪费。”

        “我看没吃多少啊。”

        “真饱了。”

        他说得认真，贺远也就没多想，只猜他可能是不吃蛋糕。其实贺远对蛋糕也兴趣不大，谁让他饭量大，这半天才落个半饱。他嘁哩喀嚓把蛋糕送肚，顺了两茶，说：“这个和刚才在儿喝差不多。”

        “喝得惯吗？”

        “还行，我以前没喝过这。”

        “冬天喝红茶些。”苏倾奕说自己家最早就是经营茶园，曾祖父代起才开始兼做别生意。

        “怎么没接着往干？”贺远这话问得十分缺心眼。

        苏倾奕直，说：“都是旧社会事了，现在讲究公私合营。再说，我和兄都志不在此。”

        “们都是有学问人，了不起。以前我爸就说做学问人都了不起，他也想让我……”贺远挠挠头，面上神不知是惭愧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苏倾奕再摇头，说：“了不起是父亲样人，之前我听周师傅提过。”

        这话乎贺远意料。事实上，这是他头回听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父亲，时竟觉着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两人从餐馆来已经七过了。华灯初上，整条街派热闹。似乎谁也不想就此道别，因为东拉西扯着就是谁也不朝车站方向拐。遛达到劝业场时，苏倾奕问贺远：“看电影吗？”

        当然看，他来找苏倾奕为不就是这个——多待会儿，有些话说不准就找到机会试探了。他心又蹦跶起来，抢着去买了电影票。

        等了不到刻钟，正好赶到场。两人并排坐在剧院里，贺远脸虽然直安安分分向着荧幕，眼睛可没么沉得住气。他把苏倾奕上上瞄了好多遍，心想苏老师怎么连个姿势都不换，稳坐如初，真没有要和他说话意思？他越发在椅子上搁不住股了。动来晃去，终于把苏倾奕视线招过来，往他这边靠了靠，小声问：“怎么了？”他哆嗦，感到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麻，直接麻到了他脑神经。他不知怎么，竟了好个步骤，先去摸了苏倾奕手。

        也许是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抱给了他启发：摸了吧，摸了就能开了。他不知道。反正知道不知道，他都没能开。因为苏倾奕没反应。

        这个没反应，比直接把手走，说贺远犯什么毛病还让贺远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呢？无所谓？没当回事？贺远子被动起来，伸着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僵在里，汗把衬衣都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