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是不小了,还是个黄花闺女,没谈过对象,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多好啊?人我见过,白白净净,绝对不丑!家里也没负担,就姐俩,姐姐嫁去了,多好?不好婶不给你张罗,一定见见,啊!婶害你?”
张婶嘴里是个姑娘就是朵花,人人恨不得往个屋摘。说这话时贺远正猫在水池边刷晚饭的碟子和碗。立夏已半个月,天长了,院里没开灯,迎着窗的光,张婶那张一看就不愁粮的粉脸上汗光闪闪:凭靠三寸不烂之,困难年月也没让她掉斤两。一身暗花纹的短褂布裤,左一右一地晃,活像一只扑棱的大蛾子。说媒说到这份上,贺远都没脾气了。
“回头的吧,这段厂里太忙。”
“忙也没耽误你吃饭睡觉,见人一面花你多大工夫?”
贺远不语,把冲干净的碟子碗摞在一块控水,控了又控。两个屋的窗都敞开着,张婶皇帝不急太监急地白话半天,苏倾奕一字不落全听见。孩子也听见,三年级了,马上要期末考试,苏倾奕这些天一有空就盯着他写作业。
越该安静的时候,张婶越不走,真待得住,非等贺远给她一句准话。
“跟您撂实的吧,”贺远说,“我现在没这心思,谁我也看不上,有这好姑娘,您麻利紧着别人,真甭惦记我。”
“呦远子,怎啦?怎没心思呐?”张婶抬起手来,像是要摸摸他的脑门,看看他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竟处此言。
贺远无奈何,寻思拿什话哄她走,屋里苏思远突然嚎了一嗓子:“啊——”
紧接着是苏倾奕的声音:“这孩子,干什吓人一跳。”
“算错题啦!”
“算错就擦掉,重算一遍。别叫。”
张婶似乎反应过来,胖手一拍说:“噢!嗨!你是怕你这一成家,苏老师得腾房子吧?这不是喜事嘛,苏老师准也替你高兴,对不对苏老师?”后面这句是冲着窗里问了。
苏倾奕不置否地笑一笑。苏思远马上又算错题,这回不嚎了,猛一掌拍桌子。
“走神,写作业也静不来。”苏倾奕敲他脑瓜一,他老实了。
贺远归齐也没去见那黄花闺女。张婶失望极了,也不解极了,见谁跟谁纳闷,说远子是不是这些年单毛病来了?人说这有嘛,现如人家不是普通工人啦,有职称了,眼光不得跟着上台阶?售货员哪够格,起码得是个会计啊老师的,会写写算算!
其实刚是个初级职称,贺远也没功夫。评级考试那阵,正赶上苏思远升二年级,每天吃完饭,他和苏思远脸对着脸趴在桌上用功,苏思远学加减乘除,他啃他的图纸坐标;不会了,卡壳了,两个人都扒拉一旁的苏老师。
苏老师辅导完这个辅导那个,常常开玩笑说:“看天大远和小远谁先得小红花。”
贺远才不稀罕盖在本上的小红花,要盖就盖身上。夜里他压着苏倾奕问:“不该奖励我啊?我都在厂里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