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局
书名: 神化 作者: 传承者 分类: 玄幻

        图山喀带领狼族战士快如奔马似地跑着,进镇后迎着一堵墙壁撞了进去,在镜影术幻出的墙后,第二百人队的战士将一件件好兵器递给他们。

        冉拓和佣兵远远地被抛下,当他们拐过弯,从镇子正门冲入工布峡镇时,镇子里静悄悄的,已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群土狗跑得倒挺快!”冉拓得意地大笑道:“知道老子带兵就跑,还真是识相!”

        冉拓将百人队长叫到一起,道:“你们两个带着二百人从左右两边围着这个土狗窝。第三、第四队在这里负责接应,其它的散开,挨着给我搜,一个都不准放过!”

        其实事情要从昨天说起,我曾在工布峡镇上审视了一番。

        工布峡镇依山而建,镇子四四方方,两条四丈来宽的大街交叉着将镇子分成四块。

        工布峡镇没有围墙,一间间的民房自然地将镇子围着,我让他们在民房间的空地上累起一米多高的石块,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围墙,只给镇子留下了两条大街的四个出口。

        “你们动作要快,在他们进镇前要藏进这个巷子里。”我带着图山喀他们来到一个离镇子东门不远的大巷子面前。

        半兽人的建筑粗拙结实,一个两边只是民居的巷子,在人族的聚居地最多不到二米宽,而这个巷子却宽达五米,加上它长近二十丈,足以藏下两百人,另一端已照我的布置,堵上了石块。

        “波提,我们将会在镇外挡住敌人的魔法师,那些矿场的佣兵看不透你的幻术,你可以专心施法。在那种情况下,你的镜影术能支持多久?”

        店主波提念出咒语,一面逼真的幻影墙将巷子口封住,我看着时间沙漏,计着时间。

        “停!”我看差不多了,叫了一声。

        波提停下,脸上带着汗水笑道:“看来人一旦恢复信心,连魔法的时间都能延长,往常我还坚持不了这么久。你再不叫停,我的魔力就耗尽了。这时间够吗?”

        “一小半时间就够了。”我微笑着道。

        “你们与图山喀是最先回来的,所以,作为队伍刀尖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身上。”我对着勇气类的优胜者道。

        “嗷!”五人拔刀大吼,狼族战士齐声高呼。

        我一个跨步跳上镇子中心一块大石,挥挥手,四周的狼族战士静了下来。

        我下令道:“图山喀带第一百人队和纪律执行官去诱敌,你们要身着轻装,带上破烂的武器,像柴刀之类,引起敌人的轻视。

        “第二百人队在那个小巷里与第一百人队汇合,等他们散开后,你们就从他们侧面冲杀出来,一大队由图山喀与四十人挡住镇子东门的敌人,你们五人与其他的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从小镇东门杀到西门,将他们散开的人都消灭掉。你们做得到吗?”

        一阵响彻云霄的回答后,我命令第三百人队前五个小队:“你们在镇后的树林里等待,等第一队和第二队冲出来,你们就与他们两面夹击进入镇子的敌人,将他们消灭后,一同绕着镇子从左杀到东门。

        “第三百人队第六至第十小队,你们中选献身的很多,将要发生的战斗就离不开你们的牺牲!你们每二十五人一组,等他们入镇后,你们从树林出来拖住想从镇子左右两边围住镇子的敌人,等他们杀通西门才可以撤退。这个任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你们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退出。”

        没有人退出。

        我点点头,道:“好了,你们好好休息,这是命令。”

        有些战士不愿离去,但听了这话只好遵令马上散去。

        我和梨子走进旅店大门,身后图山喀、白秦与一些队长跟着。

        “你们有疑问的话,就问吧。”看他们一副欲言又止,我先提了出来。

        “我们真能取胜吗?”他们犹豫片刻,还是图山喀直接问了出来。

        “我们为什么不能取胜?”我笑着问他们。

        “他们人数是我们几倍,身着重铠,武器又好,久经训练……我担心他们从人群中杀不出来。”白秦一一说道。

        我笑着分析道:“他们来自不同矿场,人数虽然众多,但指挥不便,胜时可以抱成一团,但败时就会四散。对方没有了弓手、剑客和魔法师,能在那条大街上相拼的就只有最前面的二三十人,人数多了几倍也不足为惧!

        “身着重铠给他们带来的是移动不便!你们本就比他们敏捷得多,诱敌的人又身着轻装,一里路跑下来,他们就会疲惫不堪。你们从旁边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地杀出来,又有科林斯他们的魔法支持,如果连这都不能杀开一条路到西门,你们就只能说是丢了祖先的脸!那你们就放弃你们的家乡,跑到另外的地方去当苦工好了。”

        我用言词一激,众人立刻眼露杀气。

        我鼓舞士气道:“你们只要从他们之中杀出,他们就会胆寒,指挥不便的毛病就会出现,你们的优势便发挥出来。当你们汇合后,用速度优势甩开他们的追兵,歼灭他们在左边侧翼的敌人。到了这个时候,敌人遭到重创,再加上军心动摇,指挥不便,就算到那时人数还比你们多,也是败亡在即。”

        这次他们出门,信心已是不可动摇。

        科林斯等他们出门,才问道:“罗宾,你一人能对付那几个人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道:“我没把握。”

        科林斯长叹一口气道:“罗宾,我多嘴说一句,今天你杀了那个桑器,明天你就没危险了,而且他会让图山喀他们遭受重创。”

        我长笑一声道:“世事难料啊!开始我也做此打算。如果不能说服他,我就动手。但与他谈了谈后,明知道如果明天开战的话,他就是敌人的主力,我还是下不了手。我的计谋来自古文书,与现在两边打仗只看哪边兵多,哪边更精锐有些不同,就算他带着那些人能突破我这一关,他们魔力也快耗尽,改变不了结局!”

        梨子在房间里一直闷闷不乐,道:“喂!人家要真正参战哪!你给人家换一个任务,好不好啊?”

        她表示了对我安排的不满,接着憧憬着道:“人家与你一同对付那几个……”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我能否挡住桑器他们,这才是胜负的关键。

        图山喀他们的天赋可以作最坚强的战士,但毕竟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就算一切顺利,他们与佣兵之间战斗的胜负也只相差一线。镇内计策成功与否就看他们的了。

        桑器,那三个剑客,还有一个大魔法师,以我一人之力,与他们周旋,胜负难料。

        梨子实力足堪重任,有了她,我稳操胜券,但她心理还没做好准备,一个迟疑就可能……还是看图山喀他们能否先胜罢了。

        梨子看我呆呆地望着窗外,对她不理不睬,娇嗔地捂住我的眼睛,道:“人家跟你说话呢!”

        “哦?祢说什么?”我回过神问道。

        看着梨子对战争的期待,我知道她又开始进入对成为英雄的想像中了。

        “梨子,祢想好火系魔法的作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迎敌。”我看着夜色,希望她能明白,火系魔法是以杀伤敌人为目的的。

        她真能想通,那我们加上她就可以说胜利在望。

        “他们散开了,我们冲。”穿着魔法装备的狼族战士由图山喀带头从墙后冲出。

        图山喀带着四十个战士堵住镇子的东门,五个战士握着涂成红色的魔法长刀,带头从分散开进入镇子的佣兵后面掩杀过去。

        猝不及防的佣兵纷纷倒下,等另外的佣兵回过神来,地上已躺着几十具尸体和伤者,在短手瘸腿的伤者痛苦的惨叫声中,面对的是高举落下的一把把长刀。

        大街成了屠场,那五个战士像五个绞肉机,接触到红色的魔法长刀的佣兵重甲碎裂,鲜血激溅。

        五人旁边的狼族战士用嚎叫掩盖了身上创口带来的疼痛,跟着他们奋勇杀向街尾。

        科林斯用一个个火球驱散围在当头战士前面的佣兵,他的同伴则用一个个魔法飞弹随着战士们开着路。

        在魔法飞射中,佣兵节节退向镇子中心,而去包围镇子的两个佣兵百人队在镇子两翼遭到强力的阻击,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二十多个狼族人完全不知道恐惧,不知道退缩,一刀劈断他的右手,他竟会用左手拣起刀继续战斗。

        图山喀用刀指着冉拓,吼道:“我们现在来试试!”

        冉拓怒道:“一只土狗都想跟我对战,杀了他!”

        旁边抢出几个长矛佣兵,几支矛一同扎向图山喀,图山喀长刀一旋,矛尖四射折断。

        图山喀大吼一声,一步从佣兵中跨过,一刀平削,收刀时鲜血冲天而起,几个人头咕噜噜地滚到冉拓脚下。

        刀滴着的血片刻就被刀身的寒气凝结,当这把带着透明血冰的长刀再次指着冉拓时,冉拓才拔出重剑道:“有意思,你这只土狗倒有两下子。”

        “锵”两刃相切,图山喀倒退两步,双臂已经发麻,狂吼一声,又挥刀向冉拓劈去。

        二人战在一处。

        镇子中红光时现,是火系魔法在施威。

        听到远远传来的砍杀声、怒叫声、呻吟声,我身形加快。今天的战斗出乎预料地顺利,桑器没有来,那三毒剑刚一露面就偷偷溜走了,尉山矿场的那个大魔法师在看到形势不妙时招出一个土傀儡护住自己,也跑了。

        图山喀带着那四十人组成的防线像悬崖拒绝海浪越过一样,将佣兵们的一波波的冲击挡了回去。他们身上已遍体鳞伤,但他们的意志却没有一丝动摇。

        鲜血在他们面前飞溅,佣兵已经近百人阵亡,数十人伤残,还是无法前进一步。

        镇子里的佣兵已退过镇子中心,街尾的佣兵在密林中冲出的第三百人队与第一、二百人队的夹击中急剧地减少。

        我飘在半空中,到了镇子东门处,使出一个移动火浪,火浪立刻在密集的佣兵中推出一块空地来。

        图山喀他们看见我的到来,嚎叫着疯狂地舞着刀,胜利就在眼前,身上的伤痛和疲劳就像突然间消失了,人人奋勇争先。

        冉拓早已有些吃惊,面前这个狼族战士首领没有斗气,没有精妙的刀法,但有一股疯狂的劲头,每一次将他击退,他的速度都使他避开了自己能给予他致命一击的剑光,下一次又会嚎叫着扑过来。

        背后传来的热浪,佣兵的惨呼让他感觉到不妙,难道他们败了!

        闪电在佣兵丛中跳跃着,欢快地从一边闪跃到另一边。在我将连环闪电施出四次后,地上躺满抽搐的人群。

        镇子东门的佣兵发一声喊,不顾冉拓的怒骂,丢下盔甲兵器就跑,溃逃之势已不可逆转。

        图山喀将冉拓缠住,冉拓不停地怒骂更让图山喀大笑。

        四周的佣兵越来越少,半兽人首领一时半刻拾掇不下,冉拓在将图山喀逼退之后,向来处跑去,愤怒道:“你们这群土狗,等着瞧!”

        图山喀用手背一抹额头的汗水,支着刀慢慢坐在地上。

        这家伙再不退,我就装不下去了。

        真奇怪,第一刀碰上后身体那股冲掉麻木的暖流由哪里冒出的,难道那就是德萧说的可以成为狂战士的体质?

        矿场佣兵现在人数还比我们多,但经历过战争,他们嗅得出胜负的风向。

        老兵们看到自己这边的魔法师一直没出现,心里就在嘀咕,只是为了不影响军心一直没叫出来,现在听到东门的佣兵发一声喊,立刻开始撤退。

        街尾在狼族战士重围中的几十个快要被歼灭的佣兵还在做最后地抵抗,我飘落地面,向街尾冲去,在魔法刺激下,十几个起落就已赶到。

        “停下!”

        在我一声大吼后,两边同时停手。

        街尾在狼族战士包围中的几十个剩余的佣兵心跳如雷,气喘吁吁地听着我决定他们命运的话。

        在这种战斗后,将失败者处死是常事,另外地方的佣兵还可以逃掉,而他们逃无可逃,所以他们无可奈何地坚持抵抗。

        我看着那些佣兵,道:“你们和狼族战士一起去救治伤员,掩埋无法复活的尸体,做完后就可以离开。”

        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还是被狼族战士坚决地执行了。

        那些佣兵丢下一片兵器,给我行了个军礼,分散开去。

        梨子追来,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个战火后的小镇,斑斑血迹,浸红了这条大街。

        梨子道:“这就是战争?这么……”

        “这不是战争,这只是一场小的战斗,战争比这残酷得多。”我叹息着道:“在真正的战争中,不会有时间去掩埋尸体,祢看到的会更血腥。”

        梨子沉默不语。

        她要是不能跨过这心理上的障碍,那只好想法让她学生命系的魔法了。我无奈地暗暗道。

        半夜里,我又梦见了那个眼里流血的女孩,凄楚地看着我,起身坐起时,梨子一声惊呼,将头埋入我怀里。

        我询问的眼神把对梦境的记忆,通过心灵感应传了过去。

        梨子道:“啊,人家也做了这个怪梦!”

        那间房子在哪儿?我在沉思。

        “盘旺矿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那间屋子,人家就想到了盘旺矿场。”

        我靠在墙上,梨子像小猫一样蜷在我怀中。相拥着才使温馨慢慢进入心头,随天色渐亮,驱走了悲伤的感觉。

        在天亮前一刻,梨子才又睡了过去,这一天对她已是太长、太累。

        我闭上眼,烦闷与身心疲惫袭了上来,这感觉来得既突然,又强烈。我不知道那个女孩遭到了何等的不幸,眼中才能流露出那样的悲哀。

        她的悲哀如果只像在我心上压上块石头,那还可以用喜悦将它搬开,再抛掉,但这悲伤已充满了我的心,更融为了一体,就像在我的心头灌注了铅,扯得心往下坠。

        要去掉它,就得先将它融化。

        胜利给镇子带来了自豪和欢乐,拄着拐杖须发俱白的老人,蹒跚学步的孩子,互相依偎着的情侣,都在街上像一个初到镇子的陌生人一样打量着镇子。

        战火过后的镇子与以前不同:粗拙的石墙上被枪扎出密密麻麻的深孔,木板上留下交叉的刀痕都在诉说着昨日战况的激烈。

        楼下坐着的人群正中,图山喀大笑着道:“你们还在想下次?这次他们跑得就比兔子快,追了半天才追上,下次再来的话,恐怕连马都追不上了。”

        众人哄然大笑,口哨声四起。

        看我走近,人群一静,刷地站起身,行了古代狼战士的军礼。

        我将头一点,示意他们坐下。

        图山喀握拳道:“趁他们才败,军心不振,我们一鼓作气,攻入盘旺矿场吧!”

        我摇摇头:“他们是新败,士气低落,但桑器、冉拓和三毒剑都毫发未损。盘旺矿场易守难攻,此外佣兵还有数百,又不能使用魔法,要想硬攻进去,恐怕不行,即使真成功了,伤亡也太大。我先想法破坏掉那个矿场的魔法护罩,你们加强戒备。”

        盘旺矿场,走廊尽头,扈盘旺的华屋被无数缕青白色的光环绕着。

        青白色的光里有各种各样生命的脸在时隐时现,魔族、人族、半兽人族……更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怪物。脸上的表情有欢乐,有痛苦,有哀怨,有欣喜若狂,有甜蜜,有平静……所有能做出的表情,在一缕缕青白色光中的脸上都能看得到。

        华屋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卫兵,面容平静,像在酣睡中,但不见呼吸。

        巴士猴和巴士猩站在远处,看着才派去的两个卫兵,被白光一绕,就失去了生命。

        巴士猩一皱眉头,问道:“老三,这光越来越多,开始向四周蔓延,怎么办?”

        巴士猴沉重地道:“这些光我们避开就行了,士气动摇才是大麻烦。有不少人在底下偷偷议论,说是我们带来了那些怨灵,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安定军心。”

        “怎么安定军心?又发钱?”巴士猩直着脖子道:“那我们的钱很快就会花光,那时怎么办?老三,你不能想想别的法子?扈盘旺这蠢货竟然死了,不然倒还可以再用用他。”

        “大哥,再不给他们钱,让他们去找乐子,那我们就没法控制了!”巴士猴无奈地回道:“大哥,我们先去营房稳定一下军心,再与二哥商议吧。”

        巴士猿急不可耐地在屋里走了几步,老大、老三怎的还没想好对策?

        他拍着桌子,对旁边低头站着的六个士兵大骂:“叫你们去把那几个少女带来,让大家乐一乐,你们几个废物,竟然让她们跑进了那间该死的屋子。你们不能把她们骗出来,就给我冲进去。”

        六个卫兵面面相觑,一个卫兵低着头,颤声辩白说:“可那些怨灵避开她们,不会避开我们呀,一碰上就死,我们过不去!”

        巴士猿指着他鼻子,将他推得上身都快折断,喝道:“老子不管那么多!骗不出来,你给老子第一个进去!”

        六个卫兵对着华屋说得口干舌燥,里面仍没有一句回话。六个人对视一眼,偷偷溜走了。

        这揭开了逃跑的序幕,不少佣兵拿过赏金,就偷偷溜走。

        “二哥,你那样……我们已经很难控制底下了,你……”巴士猴说了一半就被气堵住。

        巴士猩道:“来,来,来,不要生气了,我叫人整治了一桌酒席。来人,请冉矿主来,我们喝喝酒消消气。”

        同样的大厅,这次空空荡荡,只有四个人在强颜欢笑,喝着闷酒。

        刚喝了一瓶,冉拓就停杯不饮。

        “他奶奶的!让老子损失了精弓手,老子不会放过那群土狗!”冉拓捏碎酒杯,拿过一个大号酒壶,咕噜咕噜地灌着。

        “梨子,祢怎么非要去不可?矿场又不能用魔法!”

        “有个声音一直在人家耳边叫人家这样做,叫得人家受不了,你就带人家去嘛!求你了。”

        我和梨子来到盘旺矿场外面的山顶,一个探兵从大石下揭去伪装,过来报告:“里面发生了古怪的事。”指着大屋说:“那儿从前晚就开始冒出像灵魂一样青白的光,光越来越多,前前后后有十五个士兵挨上了青光死去。他们军心动摇,共有二百四十九人偷偷溜走。”

        我接过望远镜,看了第一眼就认定这是灵魂,各种生命的灵魂,有些更是奇形怪状,不像是这个世界的。

        从下水道进去后,外面已是冷冷清清,我直接掀开盖子,跳了上去,把梨子拉上。

        梨子脸色苍白地看着四周,竟熟悉地直接走到一堵墙前,将一块石头拉出扭动,墙上现出一道门来。她走了进去,这是个很静的走廊拐角处。

        我跟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屋前,大门敞开,门前地面上倒着安详死去的佣兵,提醒我里面有诡异的东西。

        冉拓已经醉得人事不醒,巴士猩叹口气道:“主人吩咐我们好好利用桑器和扈盘旺的关系!我们做得不错呀,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意外。真要完不成任务,下一次有名额都不知道要到何时!”

        巴士猿夹了一口菜,大嚼着拿起酒杯,含混地道:“那个女的,死就死了,还他妈的惹这么大的麻烦!他妈的,怨灵汇聚得再多,又能拿老子怎么样?”

        巴士猴一直透过窗口,忧心忡忡地看着扈盘旺的华屋,忽见青光突然消失,按桌撑起身,喜道:“那些怨灵消失了!”

        巴士猿一口酒喷出,纵到窗口边瞪大眼睛。

        巴士猩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地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马上召集佣兵!”

        不管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边流口水的冉拓,三人兴冲冲地快跑出去。

        这间华丽的屋子,浸在奇异的恬静、安详、宁和的气氛下,几个俏丽的少女甜甜地伏在床边睡着,胸口微微起伏,脸蛋嫩红,她们都还像她们的年龄一样,散发着朝阳一般的活力。

        没有半丝诡异的气氛存在,直到我们走到床边,看见在一团殷红的血迹中,躺着手上带着散发出青白光芒手镯的金发女孩,她就是我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

        当我与梨子凝视她时,眼前一晃,来到了一个灰蒙蒙天空的世界。

        我们出现在一个寂静的森林里,这里没有一丝风,听不到一声燕雀的啼鸣,抑或任何生命发出的声音,落在半空中的树叶,从一个枝头跃向另一个枝头却还处在半空中的松鼠,吐着红信卷着了一条身体扭曲的壁虎的毒蛇……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灰色的。

        我们顺着一条小道走出树林,面前是一座尸骨堆积而成的,高过百丈的骨山。骨山散发出的惨白色冰冷刺骨的磷火,一直腾起到天空,无数的鬼魂在这里时隐时现地飘动。

        远远看去,骨山之上是一座祭坛,坛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袍的骷髅,骷髅左手托着一团青白色的光,右手握着灰色镰刀形状光芒的长柄。

        一个小女孩害怕地坐在骷髅脚边不知所措地哭着。

        在我们叫她下来时,青光闪落到小女孩手上,化为一个小巧的手镯,小女孩怔怔地看着手镯,在手镯的呼唤下将它带了上去。

        一股黄光从小女孩头上旋转着到她脚边,将她裹入。黄光散去后,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在骨山之巅,正是床上死去的那个女孩,她握了握手镯,变身成了桑器。

        她竟是桑器,关于她的记忆不停地再现。

        桑器与父亲重逢时的喜悦,偷偷地将父亲下令处死的偷矿的矿工放走,叮嘱那些穷苦的矿工走远。

        将酬金捐出修建孤儿院时,眼中的快乐。

        ……

        三毒剑在挑唆扈盘旺成功后,露出的得意与狰狞的表情。

        一幕幕在我们眼前闪现,最后终于到了那悲惨的场景。

        梨子泣不成声,我已怒发冲冠。

        这是桑器无法安息的灵魂,在无奈地、绝望地对我倾诉。

        等我们再次出现在那间隐藏着悲惨的房屋时,一条淡淡的影子从桑器的身体中飘出,她的灵魂飘浮在我们面前,深深地看我们一眼,悲楚地叹息一声。

        “桑器,等我杀掉那三毒剑,安慰祢的灵魂!”盛怒之下,我已忘了在这里不能施出魔法,光凭魔法刺激,我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桑器摸着她手腕上那个青铜手镯道:“我不能离开幻形魂环太远,请君拿着它,我带君去关掉魔法阵。”

        我从桑器手上取下幻形魂环,紧握在手心中。

        桑器的灵魂带着我们在隧道深处将魔法阵关掉,梨子默默地跟着。

        场子正中,矿石堆上,三毒剑正亢奋地大声对佣兵道:“我们一定能大胜,那是神的暗示!”

        看刚才还在半信半疑的佣兵齐刷刷地行了个军礼,三毒剑大乐:“只要我们能……”

        “你们只能死。”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们全身一颤。往常听到再慑人的怒吼声也不至于这么不济,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只能让他们嘲笑不屑的这句话,在被平平淡淡地说出后,让他们打了一个冷战。

        三毒剑分纵开,将我和梨子、桑器围了起来。

        巴士猿桀桀狂笑道:“你们自投罗网,就是神的暗示!围住他们。”

        在桑器的示意下,被围着的是他们。

        巴士猿对佣兵大叫道:“你们不听命令,难道是不想活了?快结果了这些不能施魔法的魔法师。”

        这句话产生了相反的效果,佣兵们向他们渐渐逼近。

        我和梨子飘到半空,三毒剑这才发现罩在场子上的禁魔护罩已经没有了。

        他们在看我和梨子施出魔法时,就被我们的火系魔法威力所震慑,自恃在盘旺矿场没法施出魔法,才不担心我们敢找上门,现在偏偏禁魔护罩没有了。

        大惊之下,巴士猴急吼道:“大哥、二哥,我们快走!”

        三毒剑在佣兵空隙中闪动,眨眼间就到了大门,梨子打出的火球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抢先击中木门炸开,木门被打出一个直径半丈有余的大洞,着火的断裂木头随火焰的喷射四溅飞出。

        三毒剑用剑挑开燃火的断木,速度不减地从烈火燃烧的大门中间的大洞穿出。

        他们在人丛中跳动时,我就径直飘向大门,念起了环形闪电的咒语,等他们穿门而出,我已落在大门外,将咒语念完。

        一圈在极度愤怒中打出的环形闪电大异于以往形态,迅疾扩散的电圈像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齿轮,边缘还带着长长尖尖的刺,电圈锯上前面的巴士猴、巴士猩,将他们护身的斗气轻易破开,将他们劈成两半。

        在喷开的血雾中,他们上半截身体飞在空中惊恐地大叫,下半身还在向前跑着,从我左右两边跑过,才倒在地上抽搐着。

        在他们身后的巴士猿觉得自己撞上了飞速迎来的一座大山,被减弱的电圈打得向后飞出数丈,重重地撞在火门上。

        “砰”一声巨响后,巴士猿全身都散了架,在贴着火门滑落时,才看见自己兄弟的身体从空中落下,在地上翻滚几转,再无声息。

        其余的电弧砍进石房组成的围墙,场子大门附近的石房一震,顷刻倒塌。

        残垣断壁中间,巴士猿喷着血在地上翻滚着,血柱粘稠地牵成一条筷子粗细从口中流到地面,在他面前,迅即地汇成一滩。

        血水反射着一个人影从远到近,走到面前。

        后背折断的肋骨刺进胸腔,巴士猿带着满嘴的血沫,不停地咳嗽,艰难地呼吸着,颤抖着道:“给我个痛快!”

        我缓慢地摇头道:“你想得太美好了!”

        我从一个佣兵手里拿过长矛,捏着巴士猿的脖子,拖到着火的大门前。将他抛上火门,在他向下滑落时,我掷出长矛,矛穿过他的小腹,将他钉在火门上。

        巴士猿后背被大火烤得焦黑,扭曲着身体,痛苦地用双手拉着长矛杆,向前移动。血水顺着矛身淌下,慢慢地带走了巴士猿邪恶的生命!

        巴士猿被飘动的火舌慢慢地烧成了黑炭,桑器的灵魂也能得到安息了。

        移开视线,见佣兵和矿工,以及矿场中另外的人都从我身边急急奔过。

        有意外?我心中一惊,加上魔法刺激,快速冲到场子中间垒着的矿石堆上。

        数条青白色的怨灵从幻形魂环中喷出来,在桑器和梨子身边穿梭,眼看着怨灵就要擦上桑器的灵魂和梨子,但在快接触的一瞬间,怨灵避开了她们。

        “君与妹妹多多保重,你们赶快离开,我的意识快要消失,没法再将那些怨魂控制住,它们穿过的地方会吸走灵魂,后会……”桑器哽咽着。

        “我不走!姐姐,既然可以永远留下祢的灵魂,为什么要失去意识,做一个只有吞噬灵魂本能的怨灵呢?”梨子了解到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拒绝道。

        “留下意识对我来说,只是让心的创伤更持久的疼痛!心愿已被罗君完成,对这个世界我已再无留恋。做一个失去意识的怨灵,不知道一切,是我最好的结果!”桑器着急地想推走梨子,但作为一个灵魂,这只能是徒劳地一次次穿过梨子。

        我不清楚梨子所说的导魂术为何种魔法,但可以推想是让桑器灵魂不消失的一种方法,现在梨子不愿离开,而我也不愿桑器就此成为一个怨灵!

        要想办法说服桑器,这是我最直接的反应。

        看又一个怨灵挣扎着从幻形魂环里出来,我急忙道:“错了,现在祢有机会永恒地存在下去。祢可以把那一天发生的事当成一个恶梦!对永恒的灵魂来说,就是把出生到现在这二十年都当成一个梦又有何不可!人认为梦中的事不是真实的,不就是因为它短暂吗?现在二十年对祢不也很短暂吗?努力将它忘却!”

        “如果梨子妹妹遭到我的不幸,你会劝她忘记吗?”桑器愤怒地回道。

        我默然。是的,没经历过那样的悲哀,无法有桑器的感受!她传给我们只是很少一部份,就让我们心情沉重不堪。我说出了一个方法,很无奈的方法,但发生在梨子身上,我会怎样?

        我只能向命运宣战,不管有多艰难!

        桑器悲痛无奈地道:“这已经是我的命运!我的命运就是遭到不幸,最后成为一个怨灵!”

        我深吸一口气,铿然道:“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我只相信命运在我掌握之中!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还有意识,我就要让时光倒流,去改变这可恶的命运!”

        “可时间不能倒流!”桑器的灵魂哭道。

        我低沉着声音道:“祢心中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所以祢才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三毒剑挑唆扈盘旺。祢的灵魂能回到过去,靠的是什么?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桑器的灵魂用手捂住耳朵,忘记了她已是灵魂,这根本就没有作用。

        我接着道:“我看过一本古书,上面讲上古文明有能逆转时光的装置,它运行时能使人通过一个光道,回到过去。我想那也不过是能量的变幻,只要祢拥有这种能量,祢也可以回到过去!祢的灵魂在祢遭受到那样的不幸后,种种悲哀、愤怒、不信混合在一起触动了那种能量,祢只要还有意识,就能去追寻那种能量,将来就有希望改变自己前面的命运!祢想屈服在那诅咒的命运下吗?祢自己做个决定!”

        我和梨子就站在桑器捧着脸哭泣的灵魂对面,看着四周急剧增多的,将整个矿场上空都罩住的怨灵在身边张牙舞爪地穿梭。

        在怨灵快扑到我们身体那一刻,桑器抬起头来,怨灵“簌”的消失。

        桑器颤声问道:“妹妹怎么知道我能够永远存在下去?”

        梨子茫然道:“我不知道,当时有个声音在耳边说祢有第二个选择。”

        “这是真的?”桑器紧紧闭上眼睛,道:“祢就是我的导灵体。”

        梨子像听着一个响起在耳边的声音,随着它念道:“永魂术的施出需由一个灵魂找到导灵体。导灵体必须能听见灵魂主意识之外潜意识的话语。通过导灵体,灵魂就能在魂环中永远保留意识。”

        桑器冷声打断:“第二个条件,灵魂的感受,无论痛苦还是喜悦,在通过导灵体进入聚灵环的过程时,导灵体必须承受一半。你们愿意承受我一半的悲痛?而且,我能够通过聚灵环控制梨子的身体,你们愿意?”

        梨子看着我,她的善良不容许她拒绝,但她需要我的鼓励。

        我将她拥进怀里,给了她需要的支持,对桑器道:“‘桑器’,这个名字是假名吧?祢将拥有新的生命,另外取一个名字,让我们好称呼祢。”

        这就不会让桑器时时被她的真名和‘桑器’这个带着一段悲惨经历的名字触动内心的伤口。

        桑器看我一眼,明白我的用心,沉吟片刻道:“就叫我死灵吧。我心已死,只是灵魂。”

        我和梨子同时开口,又同时结束道:“死灵?这不大妥当吧?”

        桑器羡慕的神色不经控制地泛起,旋即被无奈和悲伤掩没,最后用冷漠的表情淡淡地道:“那就请君想一个吧,但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不要在有别人的时候叫我。”

        我无可奈何地道:“思琳怎么样?听起来相似。”

        桑器沉默不语,默认了这个代表以另一种身份开始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名字。

        梨子道:“思琳姐姐,人家开始准备啦!”

        梨子进入冥想后,思琳开始念动咒语,随着咒语的念出,化为一缕细小的黄光,从梨子秋水般眼睛里进入。

        梨子娇躯僵住,晶莹的眼泪一颗颗地从她以往巧笑倩兮,而现在哀伤欲绝的玉颊上滚落。

        梨子无言地看着我,她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眼睛。她的眼瞳有一个变成了猫眼般的深黄色。这么细微的变化不是让我感觉完全不同的原因,她的神态从欢快变成了现在的悲伤、哀痛、无奈。

        我知道梨子心灵受了重重一击,过去将她拥进怀里,吻去她的珠泪,印上她的樱唇。梨子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似火的回应,反而动作很僵硬生涩。她的双眸一个点漆般的眼瞳里熟悉的神色叫我安慰她,另一个猫眼般的眼瞳里有陌生,更隐隐有排斥和按捺的表情。

        我反应过来,梨子拥有了一部份思琳的感受。

        “对不起,我……”我无法说下去,吻自己女友的红唇,都还要道歉。

        思琳用梨子的身体发出一阵冷笑:“梨子、罗宾,你们知道了吧?我进入聚灵环后,我的感觉将会一直纠缠着梨子,影响她,这只是个开头,如果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梨子说出了思琳意料之外的话:“姐姐,对不起。”

        “梨子,祢……太善良了。”语落,聚灵环冒出万千毫光,将梨子网进其中。

        透过那耀眼的白光,我隐约看见一个灰色的圆环形光体从梨子身后凸现出来,恍惚中,那圆环无边无际,像一条永不停息地急流,无数的灵魂在里面游动,又像一个石刻的雕塑,亿万个灰白的灵魂都凝固在它的内环上,梨子就怔怔地站在圆环的中心。

        圆环有种无法抵挡的力量,它把我心中的烦恼、忧伤、欢乐、痛苦……所有曾拥有过的意识,都淡化。

        光芒收去,梨子,她还是她本身吗?我有些担心。

        梨子开始只是嘤嘤地哭,没有扑到我的怀里,这能让她忘掉一切悲伤的胸怀,现在却有了隔阂。

        哭声也很快就停下了,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与暮霭沉沉下的群山融为了一体。

        时间似乎停顿,太阳却很快下沉,在太阳落下地平线时,梨子抬起了头。

        我的心停止了跳动,看着她:“祢,还好吗?”

        梨子那熟悉、甜密的眼神,变为了冷漠,用让我心中发冷的神态看我,不搭话,片刻后,眼神柔和了些,却依然没有一点需要我安慰的样子,仅淡淡一句:“还好,走吧。”转身向那间华屋走去。

        我追上一步,轻声问:“干什么?”

        “罗宾,先去埋葬我的身体,”思琳的声音,我肯定,这令人冷到骨髓的声音,是梨子不能发出的。

        “你得给梨子一些适应的时间,我已经让她睡着了,不要与她说话,那会让她受到的刺激变得难以承受。今天,我会控制她的身体。”思琳边走边道。

        我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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