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天，钟陌棠在鸟叫声中睁了眼。屋里仍胡田昨晚留的烟味，夜也没有散尽。酱紫的绒布窗帘把光线遮了大半，钟陌棠从枕头底摸块原身了起码七八年的手表。睡前他在屉里翻到的，小小的表盘，表带已经磨了。

        刚七十分。钟陌棠又把眼阖上了。难说失望失望，倒多意外。昨天躺他就有预，他很大可能将被困在这个时代里活到动气。然怎么办？老天要和他开玩笑，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往处想，至少这时代里他有亲人，尽能相认，过彻里彻外的无依无靠。

        昨晚为少爷接风洗尘，全家闹到夜。赶上天礼拜天，少爷小姐上学校，这时八半都过了，主们没有个起床。钟陌棠和山块吃了早饭，想起昨晚胡田临走前交代他：“明儿起来别老爷太太用用车，咱听差的，分的活儿得记在心里。咱天的，就得拉天的磨。”钟陌棠找来块抹布，到车房敷衍责把车门车窗了遍，又把车间理了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驴了？

        算了，姑且当几天驴。

        对于头刚拉了天半磨的新驴来说，荣府这座豪华磨坊无论如何都还陌。钟陌棠左顾右盼处踩道，想把环境尽快摸熟。两个小女佣交头接耳着从楼把角拐来，险些撞到他。他随说了声“抱歉”给女士让路。两个小姑娘听，脆声笑起来，错过去十来米远仍叽咕着回头打量他。

        倒弄得他阵意思。

        又转了两圈实在无处可去，他只先回房间。可回到房间他更百无聊赖，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任何他熟悉的娱乐项目，他屋里甚至连本书也没有。

        更甚至这屋都他的；原本就间临时宿舍，谁当差谁落脚。钟父过世以后，荣老爷见他无亲无故，善心发作这才让他住到府里来，当然也为方便太太小姐随时用车。这屋里唯的扇窗窗朝东，可以看到层洋楼西面的几间房。钟陌棠冲方向发了半天呆，忽然眼神聚，他看见荣锦尧了。

        显然刚起床，荣锦尧穿着睡衣正拉窗帘。这他房间扇窗的其中扇。拉开窗帘打开窗，他没有走开，站在窗知看景还醒盹。钟陌棠意识躲，躲完又觉得多余。他这边平房，采光本来就差，几棵银杏合欢遮，从楼能看见什么？这季节多片秋黄。

        直到荣锦尧被他“看”走，他又开始无所事事。久山跑来叫他，说老爷太太起来了，听少爷讲要门，传话安排司机送趟，胡田在，只有吩咐钟陌棠了。

        当差由己，着头皮上吧。钟陌棠搓搓脸神把，往车房去，半道和荣锦尧走了个对脸。钟陌棠虽身在民国，思想仍属于十世纪，自然没有任何做人的意识与自觉，见到少爷连个头也，更别说问早，直接来句：“你等，车还没开来，我正要去。”

        荣锦尧似乎很欣赏他这样卑亢的态度，笑道：“我就来告诉你声我用车，去走走而已。”

        “走哪？远么？”话钟陌棠就无奈，这个人该问的吗？同时也觉得，荣锦尧本必亲自跑这趟。堂堂少爷当然想用车用车，想用车用车，所谓人，就随时随恭候主吩咐的。

        荣锦尧抬头看眼天，说：“没想，先走走。”

        钟陌棠目送他离开。他却在转身几步以后又折回来，问钟陌棠昨晚的盒烟还在在。

        “你要？”

        “给我支吧？”他凑近两步，小孩撒乞糖吃似的。

        “昨天才让我监督，天就破例？”

        “怎么办，我忍住。”他蹙眉笑，自己也对自己无奈。

        看来半个世纪以前的这场恋果真由太姥爷起的头。钟陌棠以为旧时代的人该更敛些，何况太姥爷位身世家的少爷。但凡少爷，举手投足难免带符合身份的傲气，尤其对待人，大可能过分屈尊。荣锦尧现在这份劲头，让钟陌棠想起了涂他头片绿的前男友。他非要把痴的太姥爷和笃新怠旧的前男友放到块比较，实在这试探似曾相识。什么叫忍住？真对烟？再去买新的就了？

        “就支？”

        “支。”

        钟陌棠回屋翻屉。道拉的人影映到他脚边，回头看，荣锦尧等在门。

        “你觉得你这样还戒得了么？”

        荣锦尧从他手里接过香烟没有，揣进兜，俏皮挑眉：“这盒讨完之前，怎么样？”

        “这其实你的事。”钟陌棠说。

        荣锦尧笑着头：“个人难持呀。走了。”

        他走，钟陌棠倒发了会儿愣。按理未曾谋面的亲人就陌人，何况没有血缘关系。钟陌棠对荣锦尧的觉很难形容，有尴尬，更多恍惚，另外他也心虚，觉得明白窥占了属于他的东西。

        人说爱两颗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