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到节时,荣少爷在年初午和钟陌棠道登了严记茶庄的门。初至初他没腾空,拨又拨来荣公馆拜年的客人堵得他分乏术。少爷在腊月的尾尖上晋升为父,荣老爷再怎么数落儿子得力,面对人生中的第个孙辈却得合拢嘴。这样的天伦之乐,荣锦尧辈子也给了父亲。他自觉站来,替父亲周旋些无需他老人家亲自面的人。于拖来拖去就到了初。
二人店时,正赶上茶庄生意扎堆儿。做买卖常如此,所谓聚财,实际聚人气,人气有了,财跟门的。客人就比块块行走的磁铁石,聚的多了,力也,往往越热闹就越热闹,越冷清又越冷清。
这当柜台里只有严佑麟个人,正手脚麻利为主顾约取茶叶。他边约边请对方过目斤两,打包的工夫还忘与后位排个儿的搭两句茬,根据需求提供推荐,等眼前的顾客结完账,位也差多定主意了。他这迎来送往的整程式行云流水,驾轻就熟,闭着眼都会办错步。加上嘴甜懂得揽客,别说真掏钱的主顾心愉悦,就坐在旁的钟陌棠和荣锦尧,也看着他忙活就么痛快。
“桌上茶新沏的,自个儿斟!”顾客连连,严佑麟只能嘴上招呼两人。也难怪茶庄舍得歇业,越年节人们越要走亲访友,茶叶糕尤其可或缺,节前后茶庄生意只比往常更。等终于暂得清净,他抢着给荣锦尧续茶,拜年的话讲了箩筐,最后说:“少爷肯赏脸,咱也能掉链子,我妈头中午就回去了,说晚饭给荣夫露手!”
其实登门做客钟陌棠的主意。以他对荣锦尧的了解,真让严家豁几个月的生活费请顿饭店,荣少爷未必多么买账,何况到时候谁付账还说准呢。回家最的选择,既自在,又比什么都更显得少爷真正赏了面子。他当时把这想法和荣锦尧提,荣锦尧就,说:“你怎么钻我心里去了呢?”
坐了半天都没见着程,荣锦尧以为他也回家去了。严佑麟说:“我叫他买酱羊蹄去了。荣业街头有家清真铺子,别看门脸,天天排个儿,过去节都开张,年头年。牛羊肉这东西还得回民做的道。他们家午才开门,就卖两锅,卖完就打烊。”严佑麟絮絮叨叨的,遛达到铺门朝外张望,“这都去了老半天了,上海光寺也该回来了。”
钟陌棠说:“这日子估计人多,等会儿就来了。”
“咱别干喝茶,吃儿嘛。”严佑麟上柜台后头翻找茶。荣锦尧让他必客气,关切问他店铺近来可否切太平。
“何止太平,你猜怎么着?就前儿个初,马愣差人上我们家拜年来了,提着些礼。你说街里街坊么些年也没见他有这份孝心,给我妈唬的。头些天她见天上医院吊水嘛,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她当马又要闹嘛幺蛾子,黄鼠狼给拜年来了。”
钟陌棠说:“就光拜年,说了什么没有?”
严佑麟说:“说请我往后多关照。你听这话哏哏,他头蛇用得着我关照?最井水犯河水啊。我要怕嘴皮子磨多了给我妈听个二,我非得问问他怎么个关照法。”
荣锦尧说:“没事就。”
“就回偷皮夹的小子,这回也敢跟我叫板了,腆着脸喊我哥,我心说喊爷爷也没用,回再叫我逮着照样揍你。”
严佑麟有心眼归有心眼,但到底城府有限,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脾气。上次来送银行存单,钟陌棠和他吃过顿饭,概因为荣锦尧在场,他讲话少了许多顾忌,天南海北的,对年轻人就很快聊熟了。聊到后来,他对钟陌棠坦言,说他其实早就料到荣少爷会收张存单,过送仍要送,表心意这个步骤能省。
钟陌棠问他:“小数,少爷要收了呢?”
他说:“比铺子没了。怎么说也我爹留的,我还惦着哪天发扬光扩成个茶楼呢,真要毁我手上,我没脸姓严了。”
钟陌棠又去问程,你将来想干什么?程脸笃定说,他哥干啥他干啥,“他哥”指的严佑麟。钟陌棠当时就想,荣锦尧说得没错,确实人各有命,也人各有缘,他有空还多心心自己的前程吧,譬如年后该向荣锦尧提提换份差了。
过他说严佑麟真够可以的,么个贵重东西愣敢随便,万给哪个缺德贪心的私自昧,或者他中间使个坏,独吞了钱再说什么也没看见,严佑麟可就剩干吃哑亏了。
“唉,行顾细谨,礼辞小让。”严佑麟倒拽起文词儿来了。
“你这叫细谨?你纯属心。”
严佑麟会知道,他之所以被钟陌棠如此快接纳并觉得亲切,因为他在某些言行上和钟陌棠上辈子最要的哥们儿十分相像。钟陌棠的中同学,两人投缘得很,每天上学有说完的话。尽管考过后各奔东西,只在假期才能碰面,却仍最能聊聊心里话的知己。也钟陌棠上辈子的人生中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