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是《功夫熊猫3》,本地的电影院20:10有一场,我拎了一盒香蕉寿司,还有一听柠檬味的锐澳,我面无表情的把镜片卡在我的眼镜上,一场电影内至少掉了二十次,我很快在黑暗中解决掉那盒寿司,看着阿宝在灵界耍气功,有些淡淡的欣羡。
寒假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我还没有动我的作业,真想一把火烧了他们。
上次在严武家我匆匆告别,因为我不想暴露我可耻的生理反应,我穿的牛仔裤,紧身的,还好上衣是长款,稍稍遮了一些。
我真的不知道青春期真的会带来如此亢奋而忠实的反应,也许是文学的气息带动了我的感官,将精神上升到肉体层面,在这个现实里彻底投影。
然后我恶狠狠的嘲笑自己,不过是看上人家而已,严武那一身腱子肉真不是白练的。
然后我开始茫然,我真的不清楚,我觉得之前的一切如此的空灵,如此的不现实,如此的虚幻,好像用手指一戳就破,我在路上走着,仿佛是我的意识在飘,只剩下了无形的精神,他们游荡着,在不属于现实的位面。
我该走了,我低声的祷告,低声地告诉自己,低声的呢喃,我看见了很多的血,也看到了很多的我,我看到了那一栋大楼,我看到了我从上面坠落,我听到了哀歌,我看见了白光,我与温暖的黑暗,他们粘稠,而又无处不在。
我着迷的一步步,无声的朝我的目的地走着,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当然包括我自己,因为我已经死了,他从楼顶纵身一跃,他的身体成了碎末,我看见脑浆与内脏崩了出来,我该去死了。
我轻轻的嗅着空气,我握住了栏杆,我将身体向前探去,我要去了,再见了世界,再也不见。
再见了您呐——
我的响了。
它在振动。
我的眼睛从天空往下移,我依然在做无声的慢动作,我的瞳孔放大,我看见了那个名字。
消息:严武]
【在?】
不在。
我摇了摇头,又往左倾了倾,风再次拂过我的脸颊,一点都不温柔。
【我在世纪广场这里。】
我僵硬的低头,世纪广场旁边的大厦就在我的对面,我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站在那里。
【没事,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我看见严武低着头,然后停了一会,收了手机,然后走了几步,忽然靠着墙,停着,然后用手捂住脸。
我在内心骂了一句。
严武这次停了很久,我也在风中立了很久,然后他放下手,向和世纪广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根本看不真切,但我知道严武现在一定很失落。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我觉得他很冷,我也是,我们都很冷,在这个寒潮来袭的2016。
我一抹脸,发现不知何时已流了满脸眼泪。
对不起了,我死而复生了。
我还不能走,兄弟,你要先一人上路了啊,对不住您。
但我问心无愧。
我蹿下栏杆,以惊人的速度飞奔,一路咒骂慢吞吞的电梯,然后奔出大厦,已经十点多了,天很黑,行人无几,我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眼泪却流的更凶猛,我绝望地看着严武的背影,感觉好像追不上了,想永远都追不上一样。
严武缓慢的停了下来,然后缓慢的回过头。
我睁大了眼睛,后悔没有把眼泪擦一擦,感觉这样丢死人了。
严武在我放大的意识看来像慢动作一样跑了过来,我看见他红通通的眼睛觉得自己还不算丢人。
我伸出手,摸索着,感受他的体温,然后狠狠的抱住他,抱得很紧,我觉得严武可能都没法呼吸了。
我觉得严武要是现在让我松开我一定会死的。
然后严武好像迟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然后毫不迟疑的伸出一双手抱住我。
我恍恍惚惚的想,世界啊,您耍我耍的真让人胆战心惊。
幸好我没有跳下来,不然那么丑陋的东西一定会吓到严武的。
听说拍头会长不同?
但我此时已无暇顾及了,因为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好像掉完了我所有生命中的泪水,从此以后我将更坚固,因为我的水分又少了点,我会证明我是个真货。
我心旷神怡的想,严武的身材真好,抱起来的感觉更棒了。
果然那天就该让严武来接我
我在严武肩上蹭了蹭,把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大片水渍。
我闷闷的想,希望没有把鼻涕也抹了上去。
我看见世界在向我招手,好的,再见了。
您先去吧,我还要在这里。
精灵在森林里迷雾般的穿梭,王子躺在藤蔓之上,身边盛开着水晶般的花朵,他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如同死去一般。
于是有一天一个爱慕王子的骑士知道了王子的所在之处,他决定去拯救王子,他穿过了刀山火海,也熬过了冰天雪地,最后险些在沼泽地牺牲。还好我们英勇的骑士大人凭着他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当然,还有实力,闯过了令所有的勇士恐惧的难关。骑士终于到了那个森林,精灵在他的耳边低语,指引着王子所在的方向。而恶魔设下了无数幻境,等待着骑士的堕落与死去。
骑士拒绝了财富、权力、名声与美色,他紧紧地握着那把剑,终于披荆斩棘来到了王子的面前,他虔诚的单腿跪下,吻向王子的前额。
终于王子苏醒了。
可是王子醒来时,曾经纯真的面孔已经不再,那张拥有着惊人的美丽的脸带着黑暗的力量,王子的手穿过了骑士的胸口,骑士似乎仍然迷茫失措,手中的剑掉落在草地上,海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王子的微笑——仿佛初见时一般。
骑士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信念仿佛要碎裂开来,他那支撑着他来到这里的信念仿佛也要背叛他。
此时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围着破烂的披风,手中的剑黯淡无光,他的眼睛和王子一样,都是清澈的绿色,他与王子搏斗,两人势均力敌,最后他带着骑士逃出了这个巨大的陷阱,那些来时友好的精灵在他们撤去时带着狰狞的脸与穿透耳膜的尖叫。
救了骑士的人是一个游荡在一切冒险之路上的勇者,他邀请骑士加入他的旅程。
“对了朋友。”
勇者在听到骑士同意的话后眼前一亮,但又缓缓说道。
“在下似乎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他如骑士吻向王子一般虔诚地,踮起脚,吻向骑士的唇瓣。
众生悄悄敛去了声响,万籁寂静。
我醒来时,唇上似乎仍然残留着那温润的触感。
终于过年了。我站在黑夜中,看着烟火在城墙外绽放,但并没有倒映在我的眼中,我包住自己,感觉要被一切的一切吞噬。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在?
亲戚很多,每年的这几天对我都是一种煎熬,家里挤满了人,我生疏的套着近乎,脸上的笑带着嘲讽。我坐在人群里,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午饭只草草捡了几块肉,一大群人热热闹闹,我却感到发冷。
我和亲戚家的孩子去寺庙烧香,阳光意外的灼人,我感觉自己都被晒黑了一个色差。有孩子在玩摔炮,我害怕这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会发出意外响声的东西。看到有孩子在玩,我只好狼狈的躲在亲戚家的孩子后面,是一个女孩,算是我的堂妹,比我矮了一个头,才上初一。前面的小堂弟招呼着让我赶紧跑过去。
我想起在我小学的时候,那时我还很小,教室里很多人,大家都在玩闹,都在嬉笑,那些声音毫无保留的传进我的耳朵里,刺激我的大脑,我很想吐,也很想哭,但我更想尖叫,仿佛这样周围就会安静下来,我捂着耳朵,蜷缩在桌面上,在我的脑海中释放我的全部的崩溃的情绪。
我恐惧着这些声音,老师笑盈盈的看着我,说,有一种病叫做噪声恐惧症,我愣愣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我的手在痉挛。
她们在说什么?那些嘈杂的妇女,她们那么喜欢嚼舌根,她们不知道那种羞耻感,被讨论的羞耻感,好像被扒掉一层皮一样,吊在城市的最中央。
我的思绪纷杂,阳光如此烧人,我的最大的堂弟,只比我小半年,却已经有一米八了,他笑呵呵的走在前面,忽然回过头对我说:“何弈,我觉得你活得不自由,一点都不自由。”
我把头垫在堂妹的肩上,没反应过来:“啊?”
“你的生活都被你的爸妈控制了,他们把你的一切都规划了,你活得不自由。”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我说:“我倒觉得还好我和同学去外面喝酒都”
我忽然停了嘴。
堂弟有一双极长的腿,长得却很普通,身材一般,成绩较差,性格比较活跃。
不是同类,哪种同类都不是。
我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烦躁感。
回到家,我对父亲说:“我感到我的命已经去了半条,晚上再回来,就去了十之八九。”
父亲躺在床上睡着觉,回了一声:“写作业去。”
写你。
我开了冰箱,喝了大半瓶冰好的饮料。喝完后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没有之前的眩晕。
我想到之前我在奶奶家的表现。你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逼,我对自己说。
母亲执着的认为我很正常,并且把我的抗抑郁的药藏了起来,我有点无所谓,毕竟我好几天没按时吃了,但我今天又从柜子里摸了出来,吞了两粒。
我呼唤着,也不知在呼唤谁。
我拨着严武的号码,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严武在电话那边比较欢快,听起来很是同兴:“噢,我在我外婆家恩,啊,你明天要去老家啊,”他有点惋惜,“你可以到我外婆家吃饺子,她包的肉馅的特别好吃。”
我每年都吃的菜馅的。我有点想尝尝。
“好耶我过两天去尝尝,你给我留点啊。”
“一定啊。”
我迫不及待的想尝尝肉馅的饺子。我的寒假作业还没有做,想到这个我就有点丧气。
“你寒假作业做了没?”
“做齐了啊。”严武好像有些发愣,“有没有搞错?你难道还没做呢?”
,猜对也。
“借我抄。”我语气严肃。
“不行。”严武语气更严肃,比我装出来的还严肃。
“你成绩那么好,要是抄作业开学考试考砸了怎么办。”
我本来是在实验班的,但我没有参加一学期后的实验班考试,下学期我肯定是理科普通班。严武也是理科,他成绩一般,当然没有参加实验班考试。
我就打算考砸了来着,我也懒得复习了,上学期缺了太多课,也没有写作业,能考好才是怪事。
算了不给抄就不给抄这算是变相关心,对,我心里有点同兴,但没有说出来。
“我挂了。”严武说,“我妈喊我去帮她切菜”
“行,”我想了想,又问,“你会做菜吗?”
严武的语气有些焉:“呃方便面”
我要学做菜,我的内心瞬间明朗起来了,立刻做个了决定。
“挂了,回见。”听到话筒那边的滴滴声,我放下电话。
前几天试着做菜来着,我炒了两个菜,结果一道肉丝是炒狠了,时间太长,一道毛肚是醋放多了,吃起来像是醋溜的。
希望我能到大厨的地步,这样严武吃起来一定会很同兴,家务什么的我也会做,不过还是请钟点工吧,不然太麻烦,两个大男人都不好花一整天去做家务,毕竟还有其他事。还有修家里的电器什么的这个我是真不会,只能扭个灯泡。
等我工作了,我要给他买个戒指,白金的,或者钻石的,样式比较简单,最好还能给他买辆车,买一栋别墅算了两个人住公寓就好,离工作的地方近一点。附近有个夜市,晚上还能去喝啤酒吃烧烤,最好有羊肉串和小龙虾。
对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领个结婚证,当然不是在中国,但是一定要领,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我要单腿跪下递上戒指,要有很多很多玫瑰
我畅想着未来,却忘了一个前提,就是,严武和我,在一起了。
我回过头,看到另一个我坐在我的对面,他的面色惊恐,然后他说:“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他剧烈的颤抖,然后惨叫,在地上翻滚。
我冷眼看着他,然后睁开眼,我躺在地面上,刚才的嘶吼让我嗓子有点疼。
我看着天花板,想象着它一下子掉了下来,砸在我的身上,我和天花板合为一体,然后天花板又被安回去,下面的人们不知道上面镶嵌着一个人,他的身体扭曲,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下面,但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天花板。在很多年后,这座房子被拆了,天花板也碎了,被碾成一堆粉末,还有一滩血肉,黑褐色的血迹浸进泥土。这里曾有一个生命停驻。
书柜上的玻璃冷酷的看着我,我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我看见玻璃里的人在发抖,眼睛瞪得很大,表情扭曲,身体痉挛,能隔着玻璃听到他的鸣叫,如果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不会怀疑他是个疯子。
你就该进精神病院去,我唾骂着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想着所有人的丑态。
房间里的寒冷让我打了个寒战。
好冷啊。
我撕开阳光,享受着冰冷与我片刻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