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说,你也是受害者?”米拉用审视的眼神来回扫视眼前这名年轻人,假如真的如他所说他也是这宗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中的受害者的话,他恐怕是他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了。
不过他看上去也真的很惨,憔悴的一张脸透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上、所有外露的皮肤都有伤口,其他的还要等待送到医院做一次体检才能得知。
米拉不是新手,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太过诡谲,她得严格地过滤每一个嫌疑人,避免他们直接送到医院或者要求会见心理医生,才不会再发生「无辜者被埋入炸弹死伤五名医护人员」这种惨案。
“是的。”那个自称唐尼的年轻人说。他垂着头,身体因颤抖而瑟缩着,机械性地梁搓着腕上的手铐,似乎身体的每一部份、每根发丝都透露着他的不安。
诚实地说,这个年轻小伙子收拾一下也肯定是个派对上被女孩子吹口嘘的类型,只是他实在是被折磨的太久了,简直像那些被爱护动物组织从非法养殖场中救出的狗狗,棕红色的眼珠子胆怯地四处扫视,好像哪个角落会跳出一头怪物将他吃掉一般。
“别担心。”米拉忍不住安慰了他一句,她拍了拍唐尼的手,感觉他的手差点没弹起来。“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警察局,但只要我们查清楚你提供的情报,我能替你申请到更大的警局接收庇护。”
“谢谢。”唐尼明显地咽了口口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脸。
“那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麽碰到那个人,提姆斯?霍德尔的?”
“那是一个糟糕的晚上,我我和朋友去酒吧喝了一点也许也许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帕奇”
“帕奇?里根?!”米拉吓了一跳,她的脑海中几乎立即浮现出那颗被剁下来的头胪——作为他们收到的第五名受害者,帕奇的身体足足被分成了八块,他凝固在脸上的表情也足以让任何一名看见的警员晚上发恶梦
“是是的。”唐尼低声说道,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楚。“我们喝了三瓶同浓度酒精的啤酒,店员推荐我们嚐嚐一种新出的咖啡因啤酒,我劝帕奇不要再喝了,可是他觉得那很趣,於是我们更加的头昏眼花”
?
“你说服不了他?他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吗?”
“也不算吧”男人有些犹豫:“只是当时有几个女孩子劝他试一试,他就要了两杯,只是两杯而已。”
“女孩子?”米拉回想了一下:“我们没收到女性的目击证人报告。”
“那是当然的,她们在我们醉倒前就离开了。”
“继续说。”
唐尼抱着自己的手臂,努力回想之後的事情。
“就像我说的,我们醉倒了不,应该说我们先感到兴奋,非常的精神抖擞,然後越来越晕我们付了酒的钱,推推撞撞走出了酒吧,帕奇一路在说些低级笑话,一开始还有路人朝我们指指点点,很快,我们附近看不见别人,我就知道我们大概是走错路了。”
米拉奇怪道:“你们本来是想去哪里呢?”
“圣马丁公学的寓舍楼,我和帕奇都是那里的研究生但是不住在同一间,虽然我身上的学生证被丢了,但你们可以查一下,学校的学生名单中肯定有我的名字!”
提到这个唐尼倒是有点焦急了,米拉觉得她可以理解,毕竟唐尼被列入嫌疑者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份不明」。
没有证件,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人,他们只能从残缺的线索中得知凶手的名字是「提姆斯?霍德尔」,但到底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是否真的有这麽一个人,又是什麽外貌、性别他们都只有推断出的一些猜测。,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提姆斯?霍德尔」,毕竟已经可以肯定他是个演技出众的杀手。
“那麽,你们当时是喝多了,准备走回宿舍?”
“嗯。”
米拉注意到唐尼有些迟疑,她立即提起警觉:“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实话?!我得警告你,疯子杀人案可是近年代来最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之一,假如你因为知情不报或者误导警方,或许会被判终身监禁甚至死刑”
“不!我没说谎!”唐尼紧张地瞪着她:“我没有在说我只是觉得那些无关紧要”
“听着,也许你觉得有些事无关紧张,但是对警察的调查或许会很有用”米拉松开眉头,她看的出这名年轻人只是太紧张了,她自己也是有些着急,因此她决定将语气放轻松点,拉开抽屉摸出一颗巧克力给他。“来一点,再继续说下去我不要猜测或者你自己想法,只要细节——任何你们出事时的细节。”
唐尼沉默地接过那颗小小的巧克力,他将它握在手心,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是这样的,我我们当时喝太多了,帕奇认为应该找个地方嗯释放一下。”
“这是什麽意思?”
他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吞吞吐吐地:“就是做做爱。”
米拉吃了一惊:“你是说你们找个流莺?”
“不,我是说就是我们我和帕奇。”
“啊”
一对同性恋人?米拉心想。
那倒也怪不得他这麽犹豫,像这种小地方往往对同性更严格一些,恐怕他也是因此不想多说。
“你们这种行为是长期关系吗?”她试着用婉转一点的方式问这个大男孩。
对方抬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是。我们我并不喜欢男性,但我不想失去帕奇这位朋友我拒绝过他一次,但是上一次喝酒後我们做了,所以也许他认为这次也总之,最後我们并没有嗯做那个。”
听上去关系比她想的要复杂多了。
米拉记在纸上,注明唐尼和死者帕奇的感情关系只是单方面主动,也许这对以後的案情推测会有点帮忙。
“因为你们迷路了。”
“是的。”
“有印象那里是哪吗?”米拉问道。
“好像是某个野外,那里有条河,还有一些破屋子”
“我得提醒你,”米拉看了眼以往的记录:“帕奇的屍体是在一处居民区的巷道发现的,那里附近倒是有个小型儿童公园,但它只有几米大小,离圣马丁更是有着几公里远的距离。”
“是吗?”唐尼看上去不怎麽惊讶,他想了想:“也许我看错了,当时实在太醉了,只知道我们在人行道上走着”
“好吧,地点我们先不提,後来呢?後来发生了什麽事?”
“後来”唐尼抖了抖,眼睛中出现了恐惧。“有个人,他抓住了帕奇”
【噢你叫帕加?那麽小帕奇,你喜欢这个不是吗?你需要的难道不是这个吗?来吧就在这里】
多次出现在恶梦里的声音让唐尼紧紧捏紧了拳头,他有些失控,声音越发同昂:“他抓住了帕奇的头发!将他的头胪砸在地上,踩断了他的腿然後”
【含住它,你想这样做很久了吧?啊你看,它硬起来了,它会让你和你的朋友都很快乐的你看,他在笑。】
“他让帕奇为我口交,一开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它感觉还不错,帕奇吞得很深,深得发出了呕吐的声音直到我听到帕奇的惨叫,睁开眼睛时他砍断了帕奇的脖子。”
“你是说,在他强迫你的朋友为你口交的同时,他砍了帕奇的头?”米拉又是惊异又是不敢置信地听着。
这听起来可真像街边书店会卖的那种猎奇恐怖故事,里面总是会有些下流夸大的情节,和它的价格一样廉价。
“大概是吧,那些血流的到处都是,他拿起了帕奇的头,我看见我的阴茎从他的喉咙里抽了出来,他的下巴好像脱臼了一直没能合拢”唐尼绝望地描述道,声音里带上了颤抖的哭腔。“它在晚上看起来是黑色的,像一个黑洞,但是它很热,把我整条裤子都弄湿了我我吓的半死,接着那个人给了我一拳,我就彻底昏了过去”
“很好我是说,你说的信息很有用。接着呢?”米拉轻咳道,光是想像那幕场景就让她的喉咙感觉到乾渴,令人不安。
唐尼的睫毛很长,它们颤抖着搧动了几下,看上去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被困在了痛苦的回忆里。
但他不得不去回想,只有将他的故事完整地说出来,他才有可能得到解放。
“我被带到了一间黑漆漆的仓库锁了起来,无论吃渴或生理上的问题都必须哀求那个人很快我就察觉到他是个疯子!!!他并不总是每次都回应我的哀求,一切都看他的心情——他喜欢哼歌,随便编的曲子,那时候他也许愿意喂我一点水喝,然後把剩下半杯倒在我身上许多时候都是沉默,像是没有人存在,但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脚步还有些时候他会特别暴躁,疯狂地大笑”
“这时候他会做什麽?”米拉吞了口口水追问,将每一个字都写在本子上。
“他”唐尼握紧了双手,捏得指尖发白。“他有一些武器,通常是刀子或金属棍棒,他会用它们敲打一些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也许是沙包或者别的什麽。”
“只是如此?”
听上去太温和了,一个疯子绝不可能在情绪失控时仅仅打个沙包。
“不!他会离开,第一次我还庆幸他消失了,试图挣开锁链,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他带来了另一个人。”唐尼第一次主动抬头看向米拉,她能清楚从他眼中辨认出那恐惧的眼神:“那是个口音不纯的南部男人,听上去可能三四十岁,他一开始愤怒地叫骂,但很快我听见了击打的声音,他受伤了,尖叫和咆哮,最後越来越弱,他开始求饶,再後来就只有呻吟和什麽都没有。”
“他杀了人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看不见。”
“不,你没说过。”米拉看了眼自己写过的文字认真地强调道。
“我说了!他把我关在黑暗中,我只是听见他带了个人回来,但一直没能看见我完全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死定了!可是我真的没有亲眼看见什麽!因为我什麽都看不见!”
和他对视了几秒,女警终於相信他所说的「看不见」真的是看不见。她疑惑地思考了几秒,发现了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凶手那个疯子一直和你生活在黑暗中?”
“是的!”唐尼小声地哭了出来,看上去是怕极了。“喔天啊,我可真是讨厌那麽黑的地方,他一直把我关在那里,不让我见到一点光亮,但我确定我的眼睛没有被任何东西盖着,所以只能说他真的是个疯子,竟然能一直生活在那里地方”
“可是为什麽呢?我是说,从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来看,他不可能是个盲人,盲人做不到那样的事情,他为什麽要把自己关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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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知道!他不瞎,但他可是个疯子!”唐尼颤着水使劲抹了抹眼泪,但不是很成功——它们太多了。
“好吧,我会把这点记下来的。所以说,他在黑暗中可能亲手杀死了一个男人,然後发生了什麽事呢?”
她等到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因此她不得不催促:“唐尼?我明白你很不愿意面对这一切,但你得告诉我,才能帮助自己。”
不,她可没法帮到自己。
唐尼心想,可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唐尼?”米拉注意到她的嫌犯抖了一下他一直在微颤,但那个抖的动作还是很明显。“你很冷吗?说完後我们可以去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
“不女士,不”
唐尼抓住自己的手指,近乎神经质地左右乱看:“你有听见那个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