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名花虽有主 我来
书名: 与谁共舞 作者: 郑洁 分类: 都市

        被刘甲连搀扶进一房间,倒卧在床的美琳两眼昏花视物模糊。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刘甲连从文件夹里翻出一份文件,借着房间昏黄的灯光,盯着她的眼神梦幻般迷离:“各单位机构改革就要开始了,我这还真是头痛。”心道:政治是什么?政治是TM的准婊子,就像钻营在政治阵营里的那些暗娼,有钱有权都可以上。她们的成功,比起娱乐圈芙蓉姐姐、凤姐类成名者还要肮脏。他一局之长容易吗他?在下,多少双眼睛在仅仅盯着他,巴不得从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里定出个子丑寅卯。在上,为领导干一百件好事也不如跟领导一起干一件坏事!这年头——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东混西混,一帆风顺;任劳任怨,永难如愿;会捧会献,杰出贡献;尽职尽责,必遭指责;推托栽赃,邀功领赏!

        人是醉的,脑子是清醒的。美琳闻听机构改革,微醺的眸子透射出不安、焦虑:“裁员?上下齐调整?”在心里埋怨起余枫的不明去向。如今她孤苦无依,该何去何从?她知道,在政治面前,瞬息万变的情况神仙也难掌控。一切臆想都没有现实的力量强大。

        “那是当然!”刘甲连胸有成竹那意思我稳升不降我永远掌握着你们的命运,语气里又显示着他的大仁大爱大慈大悲:“谁去谁留?我这心里都过意不去,都一难字!”看着美琳闭目不语,长睫毛扇子般挑出妩媚阴影,他把靠椅向她移了移,歪头盯着她满腮诱人的桃红,满目的笑,说话语速略异于平日:“虽然余枫......下落不明......虽然他有些对我......不起......但老哥做事还是......有底线滴。”美琳满怀迷惘地眯着眼,不明所以,不知他所谓的底线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他是她老公的好友,一直对她不薄。她混沌的脑子里,滤过往日的许多画卷。余枫出事后,昔日热闹如街市般的家门冷若罗雀,刘甲连的车常在她家的门前洒下尾烟绝尘而去,这时候许多食品用品已经卸下;一次,单位里到国道边去迎接上级时间紧急,由于突然变天,刘甲连硬是浪费了十几分钟绕道宝丽花园让美琳加衣防寒;一次去省城开会,路上美琳发现感冒发烧,刘局让司机下了高速买药回来。

        诸如此类的关怀不胜枚举,其体贴让她感动不已,当然惹了许多人的嫉妒,也免不了诽谤和中伤。她只有更加积极地配合局里的各项工作。如今面临机构改革的大势,方方面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使神仙恐也难做到面面俱到,难使所有人满意。他会照顾到她们孤儿寡母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站在人生的O字路口,心里茫然一片,如同北风扫过的光秃秃的树梢。她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我知道......”接着又喊童童又要回家又说头痛。

        刘甲连从包里拿出一小纸包,在开水里冲了,送到美琳面前:“这是葛花解酒保健茶,效果特好,琳琳你快喝了,喝了就不难受了。”刘甲连说着来扶,被美琳挣开。她挣扎着刚刚起来,却又猛地向后倒去,只有赖着刘甲连的搀扶坐起来,一口气喝了那茶,又晕乎乎倒头睡下。

        浓稠灯光如丝包裹着人繁杂的心绪,房间内雅洁静幽,什么鸟在窗外临水处,鸣声叽啾。刘甲连把美琳在床上扶正盖好,坐在那儿看着她的长睫毛在脸上荡起阴影。他痴痴的目光掠过她小巧而挺直的鼻子,饱满而弧度明显的唇,缓缓下移,神情变幻莫测,目光空濛迷离......

        美琳醒来时头很痛很懵,在昏黄的灯光中睁开眼,看到身边酣睡的刘甲连她吓得猛地坐起,再看自己满身赤裸不着一缕,下身困痛,便蜂蜇似地拉着被子遮体下床蹲在地上。

        月冷栏杆,夜声肆虐,呼啸于树梢楼层之上,在水面激荡起厚重涟漪。

        灯光倾斜,将她失魂落魄的影子清晰地拉在在地板上。昨日情形慢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羞辱感侵吞着神经和细胞。她双肩颤动,胸口起伏,目光凛冽:这分明是个蓄意阴谋!

        他,这个她仰慕、钦佩有加者竟然是衣冠禽兽,在醒酒茶里下药,为满足一时兽欲,不惜玷污她的清白!

        美琳只觉头顶灯光如无数箭矢,射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又仿若强劲的电流,把她击落于寸草不生的荒凉地界,四处寻觅难见一丝光亮,身边落雪千里,鸟兽无迹,黑暗如深渊不可见底。

        她就那样呆愣着,很久,仿佛没有灵魂的同时也没有一丝眼泪。眼睛大大地睁着,空洞得像一白纸,读不到任何内容。

        空调的嘶嘶声唤醒她有些发冷的皮肤,她慢慢拾起在地毯上乱七八糟扔着的衣服抱到卫生间,穿戴完毕时,怒气像衣服一样紧裹着她,在血液里汹汹燃烧、澎湃。

        这个道貌岸然、深藏不露的伪君子!他究竟干过多少类似的勾当?她对着镜子,看到乳沟处和颈部接连几个紫红的淤块,腹部和乳房处都不能幸免。她翻转身看镜子,臀部及尾骨周围都有大小不一的吻痕,全部是青紫色的。屈辱和羞愤在血液里纵横竞逐:他竟然这样玩弄她蹂躏她!这些淤痕若在洗澡时被人看见,会作何感想?把她归入淫妇荡妇之流,属于必然。她打开水龙头,撩着冷水在脸上冲洗着屈辱,使发烫的毛细血管冷却;又拿过一条湿毛巾在水里胡乱绞着,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对着镜子把眼睛瞪得血红,泪水滑落了满脸,蚯蚓一样蜿蜒到脖子里。

        坏人需要实力,败类更需要品位。他和她老公是好朋友,他竟然这样欺负她!这算什么?只因她的工作是他安排的吗?只因余枫——她的倚仗走得无影无踪?只因离了余枫的护佑她现在只是一个带着幼子在城市的夹缝里生存的孤弱女子?一瞬间如同在心里灌了一锅麻辣烫,灼痛、炙热难忍,她痛得不能呼吸,羞辱、悲伤和仇恨铸成怒潮,只要吞噬生命。

        刘甲连在床上发出均匀鼾声。她踩着湿毛巾走出卫生间,从提包里拿出水果刀,还有一个苹果。她狠狠将苹果咬了一口,朝他头上扔去,不料扔偏,苹果骨碌碌滚在地上。她一脚踩碎,

        就如要踩碎他的头颅。她举着水果刀在手,向他慢慢靠近。要杀了这个毁了她清白的禽兽。TM的,装的再好,一刀撂倒!上帝肯定会原谅我的!因为那是他的职业。

        水果刀一寸寸逼近喉咙,她的心一寸寸忐忑。他的喉咙处一吸一动的,像鲶鱼张开的嘴一样使人恶心,只想一刀斩断!

        她有些害怕,手和心一样瑟瑟颤抖。女侠们仗义除奸的镜头在脑际疾闪,鼓励着她勇往直前。就在她水果刀将要挨着他喉咙的一瞬,他突然一个转身面朝床里,嘴里嘟囔着什么。她吓了一个趔趄,手突然抖得厉害,心就要跳出嗓子,扬起的刀如有万钧之重,让她难以支撑。

        不要害怕,不要放弃!一定要杀了这个禽兽!让他知道弱女子不是好欺负的!!!

        在刘甲连持续的鼾声里她反复告诫自己,电视剧中的杀人流血镜头在脑际一一闪现,那些镜头使她惊恐难当。她承认自己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向来怕流血怕武力怕残暴。不仅如此,她连扎针都害怕,学生时她就发誓可以当乞丐而不可以当医生和护士。成人后她最不敢去的地方就是屠宰场和医院,伺候妈妈那时常常为看到一张垂危病人的脸或一只输血袋而浑身痉挛、头痛头懵、心揪紧得不能喘气。

        接下来她像作家写小说,把一连串的场面反复琢磨、渲染、铺垫:刘甲连的喉管被割血肉模糊、血汩汩流淌在地上汇成汪洋,公安人员将她逮走,她罪犯般被人围观,自尊及一切都淹没在人们的吐沫星里。或说她勾引顶头上司刘甲连,或说她为某种目的杀了姘夫。反正她一定是个十恶不赦、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淫妇荡妇,没有人会说她赔上自己的青春生命是为捍卫人的尊严。再后,所有人都指着童童笑骂,说他妈妈是个杀人犯......

        思绪至此,她神经质般倏然一个缩手,身子往后一闪的同时思想也一百八十度的回转:让世界低头是一种霸气,让自己放手是一种魄气。只懂柔终是懦夫;只懂刚难免会被折断!

        她回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流泪,把地上的毛巾狠狠地踩踩,又拿起来沾了水来到床前。刘甲连酣睡中面带佛祖般的微笑,说着梦话:“老弟,这都什么朝代了?花前月下不如花钱‘日’下!”

        怒气自丹田而起,美琳照着他的脸,甩飞刀般将湿毛巾摔了过去。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有人爱,越要爱自己!

        刘甲连惊醒,把湿毛巾撩在一边,一个哈欠后嘻嘻笑着:“咋了,我都累死了,你都不心痛,还要打人啊?”名花虽有主,我来动动土。若还动好土,名花可易主。

        男人的形象有一个用处:泡MM。所以一旦MM泡到手,这位MM将会很悲哀的发现,这个男人再无形象可言。

        他由神灵蜕变为恶魔,美琳蹿上来就和他撕打,几分钟就被刘甲连按着双臂压在身子下,嬉皮笑脸:“人性人性,就是说是人就得有性。就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也得有性要求。余枫走了这些天,我想你也渴了。不就玩一下吗?你又不是没开苞的小女孩,双方快乐!又不是米面,还挖一下少个窝了?另外还请你弄清楚,我不是想上床,床到处都是。我是因为爱你!”

        如此无耻如此下流如此低俗的语言,和他平日的彬彬有礼判若两人。美琳反胃得想要呕吐,却化作沉郁的怒吼:“想到你是流氓但想不到你这么流氓,放开我!”做着挣扎的同时眼眶濡湿,自尊被一片片粉碎,随风吹走,片屑不留。

        历史上就有东施效颦,美人流泪才是美,和美人肌肤相触,刘甲连的体内荡漾着一江春水。他把她压在身下,将她双手举到头顶并在一起,他只消一只手便捉得牢稳,腾出一只手撕开她的西服解开她的胸衣,在她丰满白皙的双乳上揉搓并低头狂吻,紧接着撕扯掉她的衣裤,技法娴熟地强行进入目的地,把床摇得像发生了几级地震。

        她的双手被他的一只手牢牢攥着挣脱不开,腿被他的腿紧紧压着不能动弹,流着泪任他侵犯的同时准确感悟:他以这纯熟的技法,不知侵犯过多少女性,是个如假包换的畜生!你看他平时的伪善和温柔荡然无存,用圆滑伪装的厚道、仁义蒙蔽着世界,他整个一社会渣滓!美琳挣得没有一丝力气,直到他浑身疲弱地躺下,喘着粗气说:“美琳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你哥我不是随便的人。”

        她的手被松开的同时,所有消失的力气都随着羞辱和愤怒反弹,挥手给了他一响亮耳光,指着他怒骂:“刘甲连,我以往以为你不是随便的人,现在才知道你随便起来根本不是人!”

        他不再年轻,政治生涯短促。趁着没切前把能干的事都干了吧,没几年了。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至少宴席上我要吃得爽!刘甲连惯性的亲善回到脸上,诞着脸来吻美琳,被她又一掌响亮地拍在脸上:“我又不是草船,你的贱用不着往我这儿乱发!”

        刘甲连被打怔住了,坐起来,呆呆地摸着脸,良久,突发的一声怒吼如同海啸,说出的一番话惊世骇俗:“一把手他只要有那个能力,谁不是把单位经营成他的后宫?TM的,跟你玩一下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黄花闺女啊?有什么矜贵?!”他的眼瞪得血红,如禽兽面对猎物,显然是愤怒到极点,腮帮子鼓着,喘着粗气,但整张脸离“可怕的狰狞”还有一段距离,这大概是过时帅哥的共有优势。

        “畜生!你这个衣冠流氓,凭什么欺负我?!......余枫瞎了眼,才交了你这么个朋友!”美琳骂完,如同怕被魔鬼拽住,急忙蜷缩到床角,脸色苍白地拥被靠墙坐着,瑟瑟发抖不已。

        “你TM的胡扯!我TM的才瞎了眼呢!”刘甲连对敌士兵般一下子跳到地上,胸口的茸毛如一簇细草,一直蔓延到下腹部。他满面的红润和油光被怒气覆盖着,隐隐泛出青色,声音如同禽兽咆哮:“我TM安排你进局,做了多少难?顶了多大的压力?他TM倒好,答应我朋友的事多长时间了,一拍屁股这就走人了......”刘甲连突然想到在下属面前的“形象”问题,急忙找出裤头穿上。

        美琳心里又一次起了地震刮了台风,她心目中的刘局长一直都是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达官贵人相,且和蔼可亲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从来不喜欢多说话和生气。虽然他这样,但当他在机关大院里出现时,一个明察秋毫的眼神一个不怒自威的脸色都足够让人琢磨半天。

        真应了那句话:穿上衣服是人类,脱了衣服是禽兽。

        美琳现在才弄清楚,政治人的正面和背面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所以连伟大的作家朱自清写他老爸时都只敢写《背影》。

        就在美琳的呆愣里刘甲连已把衣服穿整齐。可能空调温度太高,可能刘局长劳累过后有些虚弱,他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眉头纠结着回味他从政以来的猎艳生涯:她们或媚笑承欢或哭泣示委屈或趁势耍赖似地提出一些无理要求,总之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很有办法地虚与委蛇、摆平她们。女人们或先天高傲或后天自卑或装着纯洁或装着不纯洁,他一番巧妙周旋、花言巧语均可以打发。他从未碰到过对他这样态度的女人!真TM的活见鬼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看到美琳蜷在那儿,眼泪像转不断的黄梅雨,稀里哗啦地淌着。那样子像一只病了许久的猫,气息奄奄地等着生命的终结。

        眼泪算是最霸道的暗器。古龙说过:女人的眼泪简直比暗器还可怕,无论多厉害的暗器,你至少还能躲;无论多厉害的暗器,最多不过在你身上打出几个洞来,女人的眼泪却能将你的心滴碎。

        他觉得有必要对她进行一番开导了,斜着身子在床沿上坐下,言之凿凿:“女人没有高贵的身份,长的再漂亮,也是白搭!一线明星若没包装,和天桥下的流浪歌手没什么两样;顶级作家若没包装,和在地下室耗心血活命的枪手没什么两样!没有了包装,他们就发不出任何光彩,将最大限度地失去号召力影响力和战斗力!同样一瓶饮料,放在小店里卖两元,放到高级夜总会里就卖六十元。什么原因?所处位置决定市场价值。”他说着话,抽出床头的纸巾擦了下汗,和风细雨地对她说了许多温情的话:比如他会永远爱她,会永远对她好,不离不弃;会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等等;并对她开出一些并不绝对的空头支票:比如入党问题,比如这届的后备干部提拔问题,如果这届不行就送她去省委党校学习回来直接就后备干部等......

        无论他如何温情脉脉锲而不舍地要用承诺来感化她动摇她,美琳只是不语。他的话她没有听进耳朵一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比如冷笑、怒叱或低泣。

        时值夜半,唯有清冷灯光割破时间的光纤。

        美琳木着脸站起来,目光只盯着地面,忧郁死寂。她从桌子上拿起包,仿若灵魂已灭,迈着虚无飘忽的步子,就要走出房间时被刘局长一把拉住,“先别走好吗?” 眼睛红着像要流泪的样子,说话声没有了霸气反而变得低声下气。

        “看不出,你还真是铁石心肠。你这样不领情,不体会我一片良苦用心,我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他面色阴郁地把冰冷沉默的美人强行拉坐在沙发上,几乎是跪在她身边把她声雨竹西服的前襟拉得更加整齐捋着她垂到胸前的头发开始追悔。他用自问自答的口气说我喜欢小关多少年了?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何种程度?总结起来就叫“暗恋”或“单相思”。这真是孽缘,你说我堂堂一局长一大男人什么女人我没见过?却暗恋一小女子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滋味?我说不出来啊谁也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人的承受力该有多大?日积月累的激情暗潮要爆发要宣泄要澎湃溢出,不然就会吞噬生命!说到这里他拿起纸巾好像在眼角擦泪。接着他又开始陈述安排她来单位上班的层层艰难:找市委张书记签字有多难,整整找了三个月才见上一面;局党组会议通不过,有几个副局长都提出不同的反对意见;组织部、人事局对她进入行政编又如何设卡;本单位人事科长又如何说她来路不正等等。补充说人事科长的妻弟是政法委书记,所以他才敢在局里指手画脚,把他这一局之长为难死了!为这些问题他处处烧香拜佛说好话,脸都跑黑了腿都跑细了人都跑瘦了还不说花钱送礼。可他图个啥啊?就为他余枫那个副局长的面子?这可能吗?鬼也不相信!说到底,他潜意识里是对她存着一种喜欢和爱怜,嘴上说是培养个人才。什么叫人才啊?你关美琳年轻靓丽就叫人才?要这样定义领导们口中的人才意义就又广了去了。说到此处,他昭示着“共产党好”的脸上流出暗沉之气,说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又洋派又开朗,真不知道她这个八零后是这么因循守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真理这东西不检验还真TM的不行!”他重复感叹着:“这句话太精辟了太精辟了!”接着又说小关你好歹也是国家公务员咋就这觉悟呢?我们今天不是为了工作吗?你为了配合我工作大家都醉了,醉后的事都不算数。你咋就把这么简单的与工作相连的问题上升到欺负呢?我会议上三令五申说过多次:我们要把工作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嘛,你这是要把小到不能再小的问题大型化规模化处理!你要说今天这码子事叫欺负,那多少人想让我欺负可我不鸟她们!男女之间只要两情相悦真诚相爱就该相互帮助相互奉献和索取,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吃亏沾光!最后他表态肯定会对她负责到底,不仅对她负责而且还会对她的儿子余桐负责到底。生活的道路很艰难,遇到他这样肯负责任可以依靠的人她简直叫幸运!最后他做出小小不言的气势:“算了,我心里有数就行了,不给你小女人家说了!”

        在他的追述里思量已定一直闭口不语的美琳,看着刘局长的目光由空洞无力到锐利如剑,隔着一屋光华迫得人五内生寒:“请你放心,我不会对人说刘局长强奸属下!”她神色冰冷语声嘶哑,幽幽透着彻骨寒气:“我以前欠你那么多所以我该还债。那么现在,我们能不能算是扯平了?我以后还算不算欠你?要欠,是多少?我这就给你搭个欠条?”

        在刘局长的摇头叹息声里美琳走了出去。她很累很伤,走到门口时头一晕撞在墙上,忙扶墙站稳,目光暗沉如黑夜。走廊里灯光昏黄,映在褐底黄花地毯上,益增华贵之美。长长的走廊没有人走动,静的出奇。她紧紧咬着唇,一股血腥沉入心底,眸子在昏暗的灯光里折射着伤痕,边往前走边想:这禽兽今天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却有一句正话没说:本人在斯文败类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资深流氓的心!

        刘局长扭头门外,看看两边无人瞩目,对着美琳的背影面色阴沉:去TM的朋友妻不可欺!朋友是手足,女人是衣服。谁亏我手足,我扒他衣服!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鸟儿已经飞过;心里没有被刀割过的裂痕,伤痛却那么清晰。这个胸口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伤害过的疮痕,远比肢体所受的伤来得犀利、绵长、难以愈合。美琳穿越走廊来到大厅,壁灯在地板上拉出她踽踽的影子,如同孤影折翼。走出江华宾馆她发现天在下雨,夜如泼墨,浮云如暗潮。她望着雨幕怔忡思索:原来杀人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干。杀人这活,最需要的是胆量和狠心,否则即是有千仇万恨,出不了手也是枉然!秋雨啪啪嗒嗒地下着,打在植物、房顶树木上,交替回鸣,如同失意的乐师章法凌乱地敲起昭示人间轻愁深恨的琴键。

        值班服务员趴在吧台上打盹儿,她不知道站了多久,雨不见稍停,只见一片苍白的晨光飞上东边的天空,如同久病产妇失血的脸。当第一个顾客从宾馆走出回头看看她时,她将心一横,冲进雨幕直奔大街。为生计疲于奔命的小贩们或挑或拉或驮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他们为着户口为着孩子上学老人病重急着用钱,哪里顾得上秋寒?落叶被雨打湿后死缠烂打的无赖般黏在地面上,早起的清洁工一如既往地清除着污垢又刮又扫又铲。可古往今来几千年,人间的污垢处处可见时时如死灰复燃几时可以铲净?

        美琳站在凌晨清冷的大街上任风吹凄惶。雨夹着黄叶残红飘摇,落于地上憔悴损,迷蒙了视线,迷蒙了城市,迷蒙了远山。几片夹竹桃花自树顶飞下,在她的身后纷纷扬扬。雨皮面而来,她开始不辨方向地沿街奔跑,不躲不避。一阵风夹着雨吹进脖子,衣服和头发都已湿透,向她传递着深意的寒冷,她双手抱臂,起了一阵颤栗。一只孤鸟在空中盘旋低回,湿了羽翼,鸣叫声穿越雾水直入云霄,似在提醒她:回家!招手拦了一辆早起的出租车,坐在车上拿出手机看时间,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信息,是家里余莲的还有梦洁的,另有陌生的她不知是谁。另有一来电是单媛的,她不知她找她所为何事。只有梦洁的一个信息把她的情绪从冰点提到沸点:“已从钱倩的表姐哪儿得到钱倩的详细地址。”下午五点钟的信息,想来那时她正在迷药的作用下任刘甲连蹂躏,心里一阵楚痛一阵伤感一阵愤怒。

        接着又一个梦洁信息是晚上八点的:“你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急死我了!我在家等你,童童这会正在闹着要妈。”

        误事了!美琳懊恼地挥拳向额头猛捶。

        出租车在市中心宝丽花园停稳,美琳冲进楼道时头还又懵又痛又晕,胃里空的难受,有些恶心。钥匙在锁孔里插了很久才把门打开。屋子里依然很暗,她没有开灯,怕惊了余莲和童童休息。急忙脱下湿衣服仍在墙角,换了一套春秋睡衣。到厨房拿了一包方便面一筷一碗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开了灯打开饮水机。待指示灯由红变绿时,她把面泡上,用筷子把方便面纸压在碗上。少顷吃完,又到卫生间放水,头发不脏,多洗会损伤发质,便戴了浴帽,闭着眼睛狠冲很洗。她无颜再看镜中自己的满身吻痕,想着那句话: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无论什么,总得付出代价。这一场羞辱一场蹂躏难道就是自己命中应该付出的代价?水龙头哗哗地响,她要把那个该死的“贾琏”留在身上的污垢冲洗干净。由于前时拼力的挣扎,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在酸痛,在水声哗哗中她咬牙切齿: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活着,他早该死了!不是你不明白,是世界变得太快。如今,生活中的一切都变成例行公事,包括男女之事。他们在肉体结合前后互相利用相互背弃相互倾轧相互诽谤或维护。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统统是正常的!人们往往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社会只爱健康聪明肯拼命的人,谁耐心跟谁婆婆妈妈?

        洗完澡穿着浴衣蜷缩进被窝,舒服的感觉弥漫而来。看看才不到六点,今天又是双休,她写了一纸条放在餐桌上,告诉余莲别做她的饭别让童童打扰她,把手机关上,想来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或长睡不起或视睡如归,养足精神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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