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算捡条命!”于一说完忍不住骂,“你妈的你大正月的作死呢,还录那么盒不定时炸弹,也就是在S市吧,要搁东北你这会儿都凉透了。”
翅膀皮笑,说我能真给那磁带拿去吗?“我跟殿下的事就跟殿下解决,他想让我跟那吉良过招我不上他的套,真能要人命的东西爷还不碰。”
“这事儿还是有点悬,”于一比较担心的是将来的动作,“他要真想顶死你,不用说六家,有两家豁出本儿去你就傻了。”
“当然肯定还是冒点儿险,也没办法了。”总的来说还是很乐观,翅膀的手指头刮着杯沿,盯着里面金黄色液体晃动眼珠,“如果正当竞争,不担心。大家受众不同,目前说来飞石还是做周边学生生意的,他那种大铺大摆的做法学生不见得接受。而且我跟你说于一,这条和平路,再来多少夜店都喂不满,学校现在都扩招,学生走一茬来一茬,毕业的还有留在S市的,认准你这门儿的回不回来找?走一百个回来一个就够咱吃死。马上后边两栋写字楼也封顶,殿下往里砸钱做主题只会让这条路更繁华,我是沾光的那个,不但不用怕现有客源被抢,还会有更多远道的甚至外区的来玩。有空你在这儿多待个十天半月的,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好买卖。”
他是个多重性格的人,看上去随和又热情,但他同时也是个危险分子,没有原则,脾气火爆,还有这样的神采飞扬,感觉像是夜里一个发光体,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靠近。于一扬扬杯子笑道:“信不过你还信不过你那两只眼睛?”语气中难掩称赞。
“我说了飞石我肯定不会让人抢走的,爷下了血本儿在里边。”
“你看他就这样!”时蕾气结,“还非得给你大过年的折腾过来。”
“你寻思我说清楚他就不过来呐?”翅膀抬眼看于一,对方换了副人笑眼不笑的表情,他心虚地张罗举杯,喝完挨个儿倒酒。“其实我本来是想好说好商量,跟殿下那儿换个现成的酒吧,和平路上开不成了,在我们学校旁边的也行。一就事儿都拖成这样了,我还能真去人跟人拼命啊?”
“滚吧你,你这逼样的虎劲儿上来还有准儿?”于一完全不理他这套人模人样的说词,“小猫你记不记得那年我撞车?”
“嗯,不是说东城的混子干的吗?好像还跟三百那帮朝鲜人有点什刮葛。”时蕾想着杨毅的评书式讲演,“怎么了?”
“他,”朝翅膀努努嘴,一脸告状相,“后来有一次在站前那片儿看着韩高赖和人喝酒,虎头自己就去把人家给点了,差点没让人砍死。不是大非你有时候自己干的事儿你自己知道吗?”这种冲动的事连老四都干不出来。
时蕾立马脸煞白,杨毅说过韩高赖当着她的面要抠人眼睛。
丁凌倒是没什么听闻,但看时蕾的脸色他也绷紧了脸。
“别瞎JB嗡嗡儿。”翅膀轻斥一句,跟啥人学啥样,于一这两年越来越像他们家那挑事儿精。
于一奸笑。“你去看他背后那道大疤瘌,让那帮高丽砍的。靠,就韩高赖一人咱俩都够呛是他个儿,加上他出门从来不落单,要不是后来认出来你是马驰儿子你就死到站前了。”
“去你妈逼的你还有完没完?”翅膀有点儿不愤儿了,“那次我都要给你磕头了你不还告到我爹那去了?差点儿没让他给我打死。”
“我不给你告状你早晚得让外人打死!”于一比他更怒,“你莫一回出的事儿就不像正常人干的。要不你寻思我大老远折腾过来表示兄弟爱哪?”
翅膀噗一声笑了。
时蕾也笑得上不来气儿。“搞笑……”
“操。”于一有点儿脸红,全怪那个被他扔在家里的死丫头,一劲儿在他耳朵边念叨什么兄弟爱手足情的硌应他。
“你们好像一家人一样。”丁凌羡慕地看着他们剑拔弩张下的亲密。
“啊,”翅膀承认,一本正经地说,“养个狗这么多年还有感情了呢。”
“你是真皮子刺挠了。”于一按按指节,“反正我就是专程来给你收尸的,别让我白走一趟。”
丁凌偷偷问时蕾:“于一是什么帮派人物吗?”
时蕾大笑。“他比翅膀还像黑社会是吧?”
“不是。”也是有这方面原因了,“我看到他手指上有指环一样的刺青。”
“于一,丁凌说你有刺青是黑社会。”她大声喊着,让丁凌有点尴尬。
“多啦?”于一瞪她。
“真能骂人~”翅膀捏捏时蕾的脸蛋,“你多了俺家猫宝都不带多的。”
时蕾眯着眼点头,看着于一的手指,那是个最温柔的疼痛。“翅膀,”她突发奇想地说,“你也去纹一个吧。”
翅膀挑眉。“也纹根刺儿?”
于一说你纹只猫。
“我怕疼。”一句话打消所有看戏者的希望。“哈哈,当年陪于一去纹这玩意儿,小四眼皮下浅也要跟着纹,挑来挑去挑中一个毛主席头像,先在后背画么,画完了我跟二哥一看,靠,咋看咋像那个加州牛肉面的李先生。我一看赶紧说纹吧纹吧,纹完就去加州当活招牌,像麦当劳门口那小丑,他死都没纹……”
第二天回哈尔滨的飞机上翅膀看着左手犯难:“二哥,这手指头上纹个猫能好看吗?”于一连说好看好看,翅膀瞪了他半天:“靠,你这么说那肯定是挺傻逼的。”
时蕾骂他你别听风就是雨的。翅膀说风风雨雨也是你勾的头儿啊。俩人呛呛了没到两分钟时蕾就投降了,她说一句人家十句等着,咬着嘴唇喃喃:“你就说我能耐,有本事跟杨毅吵吵。”
本来靠在椅背上把人绊嘴当催眠曲的于一睁了眼。“不带扯别人的。”
“唉~这个年过的!”时蕾望着窗外云层,“这是我活这么大最折腾的一年。”
她没想到,她这一辈子就属这一年最难熬。这一年,全中国也都没消停。
从回到家时蕾就张罗去看董维曼,只看着了一次,在人家住了一宿,之后就被些闲事儿拖住总也没去成。董维曼知道她又要开学了,一遍一遍打电话找她,出言威胁:“怎么的还得我看你们去啊?”时蕾吓坏了,你可别出来,外边冰天雪地的你带个球满哪跑太危险了。第二天起早就找了杨毅和丛家一起奔东城去。小蛮子挺着个待产的肚子,整个人红光满面,胖了一大圈,隐隐散着伟大的母性光辉。杨毅总拿根手指头去捅人家肚子,丛家训她多少遍都没记性。时蕾看着她们不时走神儿,杨毅这鬼孩子神叨叨地把她拖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带上猫崽儿了?”
术语用得还真专业,时蕾没空恼她,眉间全是担忧:“我这月晚一个礼拜了。”杨毅说完了完了,掏出手机就给老大打电话,时蕾听得清清楚楚,翅膀先是怪叫,跟着骂杨毅净扯蛋让她滚犊子。怎么就是扯蛋?时蕾有点生气。正牌儿准妈妈听了她俩的对话笑得直揉肚子,哪那么容易有小孩儿啊。丛家扶着小蛮子,姐姐您可悠着点儿乐。小蛮子说没事,这都足月了,稳当得很。杨毅做人证:“没错没错,我就七个月生下来的,不也活这么大吗?”
小蛮子顺口就接:“都长像你这么大点儿可愁死我了。”
杨毅目露凶光,时蕾按住她:“别这样,吓着小小蛮子。”
姐儿几个笑成一团,小蛮子拍着肚子安抚:“乖儿子,咱不叫小小蛮子。”
“是女儿!”杨毅笃定地说,“我妈说酸儿辣女,你这么能吃辣的肯定生丫头。”
“边去吧你,别跟半仙儿似的。”丛家骂她。
时蕾摸着那颗圆球。“要是闺女就踢干妈一脚。”
杨毅也把手贴上去,胎儿真的动了动,两人欣喜大叫。小蛮子推开她们笑道:“俺儿子说了‘给我滚,我是小子。’”
“真能闹……”
“女孩儿有什么不好啊?”时蕾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丛家她妈买给小小蛮子的小衣小裤,“我喜欢女孩儿。”
“你喜欢也没用。”杨毅泼她冷水,“我老大一点儿辣性儿不敢沾嗷嗷能吃醋,你家将来肯定生个小色狼。”
“去死~人说当妈的酸儿辣女,你瞎白唬个屁。”
“怎么的?”杨毅不服,“光有妈能有小孩儿啊?”
“杨毅你别冒虎气。”丛家笑得腰都快折了。
叮铃一声电子音儿,时蕾看丛家掏出手机,慌忙推走她。“一边儿接去,有辐射。”
杨毅事儿妈地探头去看,小四儿的短信?丛家刻意地背过身儿去不让她看。
“你真欠!”时蕾拉过她。
“你不欠你管我?”她伸手去胳肢人。
小蛮子笑着看她们。“小丫你总也记不住,人时蕾没有痒痒肉。”
“哦,对!”杨毅缩回手不做无用功,瞧不起地说,“不会疼人。”
“你浑身得瑟肉你会疼人!”
“反教了!哈哈,小蛮你瞅她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像翅膀那流氓,嘴可损了。”
“滚。”像也像不着别人,都是跟这死丫头学的。“几点了?杨毅咱俩去副食买菜回来做饭啊?”
“走吧,小蛮在家等着。”
丛家喊等我会儿我也去,还在不停写短信。
“你在家陪小蛮。”
“你们那么老远上副食干啥?”小蛮子跟她俩走到门口,“就上楼下菜店买去吧,他家啥都有,比副食全。”
“吹牛!”杨毅一边穿外套一边耍贫,“副食有卖肉冻的菜店有啊?”
“有啊,俺家过年就在他家买的冻儿。”
“副食有卖鱼的菜店有啊?”
“有啊,鲤鱼鲫瓜子都有,活的。”
杨毅这个不服气。“副食有庆庆同学楼下菜店有啊?”
“妈呀你真能噎人!”时蕾照她后脑勺拍一巴掌,“人说买菜呢你整个庆庆同学,庆庆他班同学是卖的啊?”
“敢打我!”
小蛮子哭笑两差儿。“你看她俩啊,时蕾你现在手咋这么欠?”
“你看,不是我说吧?”杨毅颇得意,吊在时蕾背上耍无赖,两人打打闹闹地下楼。“小猫,”杨毅问得很严肃,“你要是真有了怎么办?”
“有就养着呗。”翅膀握着遥控器倚在办公桌上,眼睛还盯着电视,“这是打哪个袋呢?”
“中袋呗。”于一横躺在沙发上搭嘴。
“养着?”季风把短信发出去,从电脑后边探出头看翅膀,“不上学啦?”
“那他妈能踢回来吗?”翅膀眯着眼目测角度。
“干啥踢回不来啊?也是一杆缩枪。”
这两个玩物丧志的!季风回头接着看网页。“广州最近流感贼邪忽,你们听说没有,小锹?”
“嗯?你说他这球打还是诺儿?”
“诺……靠,这球能进我吃了他。”妈的,真进了。
“呵呵,搁咱玩不能算。”
“翅膀啊,S市离广州近,你和小猫加点小心!”
“嗯。”他答应得干脆,过一会儿瞅季风问,“什么玩意儿加小心?”
“病毒感冒。”季风很有耐心地回答。
“我头年儿感过冒了。”
“这也不是得过一次就免疫的,网上说都死人了。”
“噢~”于一的注意力也从屏幕上转移,“是不是前两天焦点访谈报的广州那边吃什么东西得瘟疫那事儿?不是澄清是谣传了吗?”
“那都指不定是咋回事儿呢,你信电视的?”翅膀回身够着烟,自己点着一根然后整盒抛给于一,“电视上现在除了整点报时是真的就他妈没啥准的。”
“那倒是,”季风靠进椅子里跷起二郎腿,“还是无风不起浪,谁造这谣干啥啊?”
“唔,天气预报还说今儿有雪呢,”于一坐起来点火,向窗外看了一眼,“晌睛晌睛的。”
“气象台那帮吃屎的,就是到点儿该预报了,把手伸窗户外去,”说着向窗子比划一下,“嗯,有风,天儿还不冷,报吧,‘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晴转多云时有阵雪,东北风转西南风二到八级’。都这么干。”
“去你大爷的。”季风扬着一双浓眉骂道,“跟你说正事没音儿,扯犊子一个顶仨。”
“你有JB毛正事儿?”翅膀轻嗤,“时蕾怀孕?不可能,除非不是我的。”
“靠,让小猫听着这话干死你!”季风幸灾乐祸地诅咒。
“听着怎么地?这个保票我还不敢打可完了!”
“那是,”于一笑起来,“非哥要那么容易给人留种儿现在孩子够办个托儿所了。”
季风笑得身后玻璃都跟着共振。
“哎,二哥,不说现在上大学可以领证吗?”翅膀怂恿于一,“你和小刺儿赶把时髦呗?”
“赶不了。”
“他俩现在领不领证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你和小猫要小孩儿了俺俩就结婚。”
“不,俺俩要不要孩子跟你俩有啥关系?”翅膀纳闷够呛,“那俺俩要这辈子不要小孩儿了还得给我歪叔急个好歹儿的呢!”
于一贼溜溜地笑了。
翅膀眼睛一翻,笑骂:“给他妈你闲的!”
“啥意思?”季风没听懂。
没人给他解释,翅膀看了看手表。“我去接她几个回来吃饭吧。”
“丛家说她们晚上在小蛮子家吃了。”
“明天我就走了不说回来陪我吃。”翅膀哀怨地耸拉着眉毛,偷瞄着季风,“这小老婆不能要了。”
“靠,”季风理直气壮地冷哼,“我还不给!”
“四哥~人家好像也不是你的。”
旁边有人呵呵捡个笑。
“怎么着?”季风瞪着两个铜铃大眼,“我可跟你俩说,我和丛家要成不了,你们全别想好过!”这些人现在就光知道站在丛家那边儿看热闹,没一个帮他的。
好气势!翅膀吹着口哨。“这会儿才知道,早寻思啥来着?脱裤子放屁费那二遍事!”
“你给我滚。”
“我是得滚了啊,”掐了烟搓搓脸,“明天就得走了。”
“我媳妇儿说让你们待到二月二剃了龙头再走。”
“可拉倒吧。”还过了五一呢,“时蕾她们系今天就开始报道了,再说酒吧那儿天天就打电话我咋也不放心。”殿下那损玩意儿趁他不在指不定搞出什么花样来,小大夫哪是他对手。
“再晚两天你俩坐飞机回去得了。”
“不行,让我爹逮着了又得问哪来那些钱。”翅膀想起来就郁闷,“这假期我管家里要钱要的少给他纳闷够呛,一劲儿让琴姐探我口风,以为我跟人出去不花钱,怕人讲究。”
“这我就不讲究你啦?”于一开始翻小肠,“麻将打上两圈了才说没带钱。”
“靠,跟你这手把打麻将还用带钱?”不是他骂人,于一扑克牌是没的说,麻将干得不是一般臭。
“我说真的,老大,”季风盯着网页上那些花边报道犯嘀咕,“你俩到学校后真跟那些广东回来的保持点儿距离,这次流感说是空气传染,别不在不乎的,你要挂了昨天欠我那块钱不就黄了吗……”
“你放心!”翅膀忌讳地卷着杂志抽过去,“为他妈还你这块钱爷也得活着。”呸!命真贱!
跟于一季风两个喝了点酒,翅膀早早打车回家,车开进东一条路,摸出手机来逗猫,电话一拨过去时蕾就抱怨,杨毅和丛家喝多了晚上要在小蛮子家住,她正要自己坐车回西城呢。翅膀气道:“那你咋不早给我打电话!”出租车调了个头到小蛮子家把人接下来,好个面颊红滟滟的醉美人,他有点惊讶,“你咋能喝成这样?”
“她们俩喝我一个,家家现在可能喝了你不知道。”她出门吹了凉风有点头昏,靠在他怀里晃脑袋,“幸好小小蛮她爹知道杨毅在这儿住没敢回家,要不再加上他死定了我。”
小小蛮是啥东西?翅膀没好气地揉着她太阳穴。“几个死丫头片子喝得酒气熏天不闲丢人?”
开回西城,外面开始飘雪花,时蕾拿脑门儿顶着车玻璃,抹去上面的哈气,扒扒儿地往外看。
翅膀叫司机停车,正掏钱给人家,身边那个见雪疯已经嘻嘻两声推开车门溜了老远。找钱也没顾,他急忙跟下去喊道:“你别跑啊,跑卡了我给你扔大道上不管了。”
她摇晃地停住脚步,缩着手立在道边等他。“快走!”她在原地蹦蹦跳跳,“快走!”路面白天开化到晚上气温一降又冻上了,再落点雪花,滑得跟镜片似的,她闪了一下,被他及时扶住,听她嘟囔:“好么应的怎么又下上雪了?”
“你不就愿意看下雪吗?”他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这孩子一喝多怎么就跟不是一人儿似的?
“愿意看。”她认真地点头,“回S市就看不着了。”
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扣上,翅膀问:“你是不没在家呆够?”
“待够了。”
“要不你跟系里请假晚两天回去?”
“那你呢?”她低头呵手,不戴手套还真挺冷的。
“你不走我还走啥?”他答得顺嘴。
她歪过头来看他的脸。“你肯定话一凉自己就走了。”
“呵呵~”他笑着把她的手握进掌中,对她话里不自觉露出的依恋总是莫名喜悦,“我走我的,你不会后跟着啊?也不是找不着。”
“翅膀?”她弯下腰按着腿说,“翅膀我波楞盖儿疼。”
他绕到前边把她背起来。“我是真得回去,店里边什么样我一天不见着都惦心是回事儿,实在待不下去了。你要不就再在家玩几天等雪停了再回去,我找人在哈尔滨给你订机票。”
“怪磨叽的,”她搂紧他的脖子。“我要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