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商经营 悠悠子明
初冬朗晴,周家内院校场,周天渊练完剑,休憩片刻后迈步到邻近的书房。
周家为江城富商之一,府邸宽敞,置配大气。书房窗户半开,晨光明堂,寂静无人。周天渊踱步到里侧的沉木案桌旁,案上随意摊放着一摞纸张,上面墨字横飞,重复写着周天渊周天擎两个姓名。字形生涩,初显轻狂草莽。
下面几张是自己吩咐他练的文字,写得更是马马虎虎。才练数日,算是有所进步。
翻看一会后,问过路的婢女:“天擎在哪?”
“大少一早去店里了。”婢女躬身回答。
周天渊扣响桌面,俊深地面庞泛出冷意。婢女反应过来,慌忙下跪:“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会叫错了!没有大少,只有少爷!”
傍晚。
天擎踩着落日归家,兴冲冲地往厅堂快步行去。桌上餐食已经摆好,周天渊一人端于首座。立于一旁的管家见少主来了,施礼退下。“母亲又不吃吗?”天擎边坐边问。
“她斋戒,不与我们吃了。”
天擎点头,喝了口米粥,在周天渊提筷后给自己挑菜。家母王氏是本家长女,重纲常,讲伦理,常年吃斋念佛,通身与人不甚亲近的端庄气质。天擎回来后,也只见面时询问几句,无多交流。
饭后,天擎提起想出去几天。
周天渊揭着茶碗瓷盖,纤细的摩擦声在厅堂里清晰可闻。天擎怕他不答应,补充道:“听李叔讲,今年冬天骤寒,下面的谷仓得加强管束,我想跟去多学学。我诗书不通,不如学些实用的,以后帮你分担。”
这话讲得明理,却也莫名其妙。因为周家米行业务厘清,各人各岗各司其职,并不需要家主每日操心。周天渊平时惯于用人交际,不必察看琐事。
“齐家小儿子找过你?”
天擎想起来那是前几天的事:“嗯,回来后不久,齐添就来寻我。然后在酒楼和其他朋友吃饭。”齐家经营绸缎,商脉官脉俱广,与周家交好,其小儿齐添与自己秉性相似,好吃喝娱乐,这次自己去北疆游玩遇险,幸而归来,好友间不少喧慰。
“然后去了哪?”
那天归来得晚:“大伙说不尽性,又去了城西的秦勾院落。听了几曲子,看了些节目,靡靡之音,不怎有趣……”天擎越描越黑,没了下文。
听到身旁男人嗤笑一声,天擎不懂,拿眼看他。
周天渊抿口清茶,掩了嘴角的笑意,没再追问,只让他多备些衣裳跟李管事下去。
李管事是王氏女主人带进周家的,已经在周家呆了十几年时间。
王夫人喜静从不教子,周爷也潇洒作风鲜少顾家事,大少无人教管,品性恶劣,骄恣横行,前两年更是变本加厉,闹得府上阵阵惊慌,险出人命。遂周爷将大少撵出家门,任其游历,挫其性情。果然,大少归来后,成长显着,懂事听话许多。
大少似乎对米行经营起了兴致,从粮米价格到供应需求,从分销运输到亩均生产,现在下乡田里,又问小农田制、进仓收程,还问稻米品种、脱壳脱粒等细节工序、器械。
李管事擅长账本,进价售价自有盈利的调度经验,但稻米种植等田野里的活并未经手,便让当地明事的农工作答,自己跟了两天,见农工讲解地道,大少听得认真满意,遂做其他杂事去了。
冬至将至。
仓所里,李管事正对下人们吩咐着准备袪傩俗礼的事宜。
门外有人传报周爷到来。
诧异间,周爷身边几个脸熟的小厮侍卫已经入了门厅,李管事继续张望,被告知周爷问了少爷的方向,已自行寻过去了。
一方田地里排布着残留的桔梗,早已秋收过的田地干涸、萧条。
周天渊身着窄领剑袖,膝下皮靴,一身劲装,便宜行事。几匹大马停在田地旁的大路上,迎着没有遮挡的冽冽寒风。
正在田里挖土琢磨土壤特性的天擎,很快注意到这几个出众之人。天擎让贴身侍卫子明取土装匣,站起后跺跺半麻的脚,朝周天渊一行人走去。
才时隔不久,原本还带着稚幼羞腼的人儿,恍若潜龙入海,行进凛然,风淡人轻。待人走近,举首凝望时,仍是乍见的那位清神少年。
周天渊思绪流转,手握缰绳,然后伸手将人提上马座。
四下无人的田野间,一行人马前后走在田路上。
天擎正想着如何调制适宜的稻土,身后的男人捏他下颌,扳过他的脑袋。天擎回望,男人额前的发丝拂过眼睫,感到男人棱角分明的唇冷冷贴上自己的面颊。
鼻息间是男人迷人的檀香。
薄唇交触,天擎抬手欲拒却被抓住。他的口腔被轻咬打开,任男人舔舐深吻够了才被放开。
“怎么对乡下感兴趣了?冬至都说不回。”周天渊揽紧前人,替他拢了拢外襟。
天擎坦白道:“这里稻米品质好,但产量不同,亩产六七十斤。我想搞些办法。施肥培土,疏通水利,改良灌溉,明年开春,再杂交品种,筛选优良的育种。冬小麦棉花也要搞。”又说,“明年收获,产量会涨,米坊要扩,工艺要升,工人要多招。再一年种植,推广新法,多城郡可广受益。”
“雨水丰收,天经地义。凭一己之力,你倒想着翻天。”
“可不是一人之力。我已经和这片区的大田户定了来年的春季播种,看育种的优劣情况再谋。”
周天渊笑颜奕奕,问他:“那些田户精明,怎么答应你胡来的?”
“先是不同意。后来,我承诺保底,再减费免金,算下来能省至少半数成本,何乐不为。”
“难怪走之前你要了这片区,早想着折腾是吧。”男人笑他预谋早,“算了,按你的想法安排下去。就这么个人,我还是养得起的。”
天擎本是故意先斩后奏,却意外得到对方的包容,良思许久。
冬至傍晚,仓站的祈福祝词本是由李管事负责的,因家主莅临,于是临时换人。周天渊惯于大场面,华美辞藻信手拈来,精练又出彩地讲辞后,与人谈笑风生,神情风发。
天擎见那众星捧月般的场面略有所思。周天渊世家富贵,文韬武略,英俊多情,实属风云人物,而自己却是文武皆废、名声恶劣,为何仍得其所信。回想起下人们惧怕自己的眼神,李管事原先敷衍了事的态度,看来过去自己做事无分寸、不得人心。
田野乡下食鲜味好,但做法糙,再好的食材也因大锅烧制,口感不上乘。坐在另一桌的子明见少爷持筷不多,于是离开大厅,在后厨拣些时鲜绿叶,让师傅炒好端过去。
“这菜火候刚好,趁热吃。”子明重新布置天擎面前的餐盘,正要退下时,手腕被轻轻拉住。
“坐这吧,这桌空得很。”
子明伫立,眼下座前的少爷一身贵气的帛绣暖袄,滚丝边纹贴着细颈,金琢玉雕,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模样。这般似请非请的开口,令人无法拒绝。自己被安排在少爷身边时间不长,却也看出少爷话简
意概,为人直往。遂掀袍坐在一旁。
主仆两人跟往常一样,不言不语吃饭,有人上来客气地敬酒,天擎面带微笑稍稍抿酒回敬,谈两句便径自落座。
等众人热闹起哄起来,俩人不引人注意地离开大厅,回屋洗漱。
房内隔间,天擎褪去外衣,剩里裤一条。子明倒完最后一桶热水,见其已经裸着上身,两点红樱微立,嗔怪道:“快到水里去,下次等我弄好了再进来。”
“哦。你也别忙了,快点下水一起洗。”天擎边讲边从脚凳上抬腿缓缓滑了进去,水没前胸,一下子热起来。
子明见他开始洗了,摆好布巾,三两下脱光自己。
二人十四十五,身材均未长,子明习武,四肢劲瘦,比天擎的肌肉多些精实。
下水后,热水环伺,两人面对面而坐,双腿相叠。天擎捋过长发,寻思着什么时候剪短些,无意识伸腿时感觉踩到什么又硬又软的东西。
倏得反应过来,瞧见子明平素寡颜的脸通红,连带着脖子都泛起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