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政府的地位远没有现在那么重要,位于与外交流最便利的市当然早早就被众势力瓜分完毕,慢慢形成了上三门,中三门与下六门这样以实力和地位划分的称号。当时田家还是个排在末位的中三门,洛家只是个街头小混混组成不入流的团伙。而出身贫苦的凌鹰也不过18岁,每天背着一个小木箱在街上替人擦皮鞋,饥一顿饱一顿的在乱世里颠簸着活下去。
凌鹰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的他当然没什么宏大的志向,一心想着能攒钱给自己老漏水的房子补屋顶。而就在那时他偶尔看见刚从外国读书回来,才华横溢而被称做第一美人的夏家大小姐夏静芝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年轻的男孩站在大街的对面,愣愣的看着头上带着白色镶花的小圆帽,雪白的脚上穿着尖尖的红皮鞋的女孩优雅的走进了夏家那漂亮的别墅,一颗心就那样沦陷了下去。
是的,正如那个年代大多数浪漫残酷的故事开端一样,凌,田,洛三家长达50年的恩恩怨怨的起因是那惊鸿的一瞥,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凌鹰在10年内怎么连滚带爬的组建凌家,变为上三门的过程我们就不再赘述了。总之,他在28岁那年用长达8年的默默守护和每天从未间断的礼物赢得了夏静芝的芳心。
他们穿着正装站在诺大的教堂里,在神父的祝福下交换了手上的戒指和亲吻,如繁花般的未来向他们展开,却在短短5年后戛然而止。
或许这是凌鹰的幸运或是不幸,21世纪刚开始时因为政府变革和大幅度的整顿治安,那几个经过百年积累到无法撼动地位的家族被连根拔起,附在其身上的小虾米也就遭了罪。
黑道百废俱兴,凌鹰也就把握住时机借机上位,占据大片有力地盘成了上三门之一——其他两位是在动荡里少有存活下来的田,洛两家。
凌鹰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更因自己出身原因对刚到黑道闯荡,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宽容之心,一时间几乎成了收容和避难所的存在。但是除此之外的两家就没这么好的心肠了,他们奸诈阴险,心狠手辣,做事杀人只为自己快活,被白道避之如蛇蝎之外一些同道之人都看不顺眼,但是碍于实力不敢多说什么。
而其中的佼佼者,令所有人又怕又恨的莫不是田家刚上任,年仅20的家主田龙。他为人狠毒多疑,充满了勃勃野心,迫切想做什么事让众人承认自己,而并非是“田爷儿子”这样的称呼。就那么凑巧的,他看见了在商场购物回来,满脸都是温柔微笑的夏静芝。
放到现在来看,田龙对夏静芝可能并不是纯粹的心动或者男女之爱,那个“凌家少奶奶”的身份才是让他真正出手的原因。
夏静芝当时跟凌鹰结婚已经5年之久,虽然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怀不了孩子却依然甜蜜如初。她不愿意用这种事情打扰忙碌的丈夫,一味的忍耐和默不作声更增长了田龙的兴趣。他发誓要将这个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抢到手,在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后恼羞成怒,用一场车祸结束了这条美丽的生命。
当天夜里凌鹰抱着自己妻子沾满血液的衣物痛哭出声,发誓找到那个酗酒的司机为她报仇却始终没有发现踪迹。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哀恸让他开始失去理智,娶了无数个跟自己妻子容貌相似的夫人接回家里,妄图在那一张张青春靓丽的脸蛋上寻找自己爱人的痕迹。
夏静芝死后的第五年凌珩出生,睁开眼睛的瞬间生育他的母亲死在了凌家别墅的二楼房间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被告知母亲难产而死的凌珩在这个诺大的院子里默默长大,不算苦也不算幸福,懵懵懂懂的长到七岁被带到了他的爸爸那个被众人唤做凌爷的面前。他当时还没对方膝盖同,又小又瘦的像根柴火棒,努力仰头想看清男人面容的时候却被一把抱起,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男人滚烫的眼泪弄的他肩膀生痛,他茫然的趴在自己父亲身上,却听见对方喃喃的呼唤一个名字。
“静芝,静芝。”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眼泪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后来凌珩也没有再怎么见过对方,更多的是过年时跟在自己哥哥后面们敬茶磕头,拿过对方递过来,上面用金粉写着自己名字的红包。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红包里总是比哥哥们多了几块糖和巧克力,他不懂为什么,但是却知道不该跟任何人说。年三十的晚上他坐在房间窗台上望着远处的烟花灯火,水果味的糖果在嘴里慢慢的化了开来,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竟让凌珩觉得有些温暖了起来。
16岁的时候他慢慢长开了,像是初春绽放的花朵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雌雄莫辨的美丽容貌和同挑的身材吸引了同龄人乃至一切人的目光,也就落在了来凌家做客的田龙眼睛里。
凌,洛田三家虽都被称为上三门,但是要数实力的话还是田家最强,其次便是拥有万顷财富的洛家。没有底蕴的凌家可算是势单力薄,就算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也只能堪堪维持现在的位置。
当时经济发展的很快,黑道生意面临关键的转型期,所以就算田家有心想吞并凌家却也无能为力。凌鹰本该把握机会快速发展自己的生意产业,因为只有他拥有的码头是位置最好面积最广的,他却在田龙开口要自己最小儿子的同时,得知了一个被尘封21年之久的秘密。
他的妻子是被田龙谋害而死的,而那酗酒的司机来自与其一直交好的洛家。
凌鹰在自己卧室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在黎明之际让人把凌珩叫了过来。
“怎么了,父亲。”
凌珩的声音冰如脆玉,冷若冰霜的样子跟自己的爱人完全不同,但是那眼那眉,那鼻那唇,分明都是夏静芝的影子。
凌鹰久久的看着自己这个没发育成熟,还略显稚嫩的儿子,自己用妻子冰冻卵子配型了五年才成功诞生的孩子,半晌才缓缓的说道:“我想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杀死洛唐。”
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手上的钢笔应声折断:“为你的母亲报仇。”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应该都知道了。
现在变成七爷的凌珩曾数次回想如果他当时能够更加成熟,更加聪明一点,事情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比如他在被送上田龙的床时可以找到时机杀死对方,而不是让他耍阴招杀死自己的父亲;比如说如果自己当时劝服关在监狱里的父亲找替身抗罪自己出来,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公开处刑;再比如说如果当时自己可以聪明一点,藏好杀死洛唐所有的证据没有被捕入狱,凌家就不会失去家主七年·····
但是无论怎么想,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
正如凌鹰为了偿还自己为了一己之私,使无数兄弟死在场子里的罪行而甘愿赴死,却没有说过一次后悔为爱妻开战一样,七爷从来没有觉得杀死洛唐是什么过错。即使对方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一个人,即使那代表着他永远不可能回归正常的生
活,即使那代表他一生会深陷这些上辈的恩怨里不得善终。
七爷生于太平盛世之中,骨子里却流淌着乱世的血。
但是他却从未胆怯和回头过。
“懂了吗?”
这个故事讲起来并不长,凌珩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全部讲完了。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只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后缓缓的吐了出来,半透明的乳白色烟雾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无法分辨那脸上此刻的神色。
“懂了。”
双胞胎呐呐的说,半晌不敢抬头。
这一切对自幼收到良好教育,被保护很好的他们简直宛如十级地震般的震撼程度。
“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本来不想提,但是不说你们肯定没完没了。”
已经没了脾气的凌珩懒懒的坐在落地窗旁的躺椅上翘着腿,睡袍下摆露出一小节白皙消瘦的小腿,在空气里轻轻晃动着。
“回去吧,今天也累了。”
被下了驱逐令的双胞胎蔫头蔫脑的往回走,却因为自己父亲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被定在了原地:“在家里你们也玩不了几天了,跟你们的朋友好好的道个别吧。”
“父亲?”
话语中蕴含的深意让凌白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孔般的大小,他惊骇的回头,却只看见了男人隐藏在烟雾之后,显得格外冷漠的脸庞:
“你们该出国看看了,没有见识,永远也无法长大。”
凌珩道,
“我会让凌四带你们的,记着,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