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放松一点,楼先生。"
"恩────"
"很好,再放松一点,尽量让呼吸平稳一下......很好。"
楼江南带着难以忍受的难堪,又一次大张着双腿,赤身裸体地躺在了林伟雄诊所的病床上。他紧闭着眼睛,把头极力地歪扭着,手被安安正月牢牢地握着,在林伟雄职业化的指导下,带着尴尬和羞恼做着B超检查。
"可以了吗!!到底还要多久──!!"楼江南厌烦地喧叫着。
"马上,马上......瞧这串珍珠,这就是孩子的脊柱......看样子这个孩子应该会是个高个子。"
"够了──让我起来!可──以──嘛!!"楼江南彻底失去了耐性,他被林伟雄解剖似的解说激怒了,一把把放在他肚子上的B超探头掀扫下去,抓起床头的衣服,翻身下了床。
"江南──"安正月对偏激抵抗的楼江南搞得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任性的情人,但是脸上明显地带着欣喜和激动,一双旎波荡漾的长眼睛晰亮清澈,烁烁流光。
"楼先生,您现在不可以这么激动,更不能再做什么太剧烈的活动。 我的建议是尽量卧床休息,因为你的子宫比女人......"
"够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拿掉他!?"楼江南粗暴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林伟雄,紧绷着的脸上仿佛结了冰的岩石。他一边利落地穿著衣服,一面命令式地询问着。冷酷的像德国纳粹。
"楼先生──这个问题还是要慎重考虑,你现在的身体......"
"告诉准确的时间,其余的我不想听!"已经穿戴整齐的楼江南昂首挺胸地伫立在病房中央,表情冷俊地对自己的衣领做着最后的整理,威懔严肃的就像一位王储。安正月不声不响地看着近乎冷酷的楼江南,刚刚荡漾在他脸上的幸福和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悠长明亮的眼睛渐渐张挑起来,不再平静的眼神里不光流透着悲伤,还第一次充斥着对这个他几乎溺爱着的青蛙王子的切齿的恨意。
"楼先生,您现在还不能做流产手术,因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现在这个手术对你来说......。"林伟雄表情严肃地对楼江南做着郑重的劝说。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间!还有,我的身体很棒!非常的棒!拿掉这个肿瘤一样的东西,会更加的棒!!"楼江南斜挑着美丽的嘴唇,带着固执霸道的寒笑,剑眉下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微眯着,用让人窒息的眼光把林伟雄逼压得闭上了嘴,低下了头。站在一旁的安正月依旧保持沉默,他安静地看着任性跋扈的楼江南,脸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长长的眼睛里隐隐地闪烁着同样让人窒息的冰棱一样犀利的锐光,插在裤袋里的手渐渐地握成拳头。
"再调养一阵,具体时间要看你自己了,现在孩子和你都很虚弱。"面对高傲强硬的楼江南,林伟雄选择了"简单"和"沉默"。
"一阵是多久?什么叫......"
"林医生,可以让我和楼先生单独呆一会儿吗?"安正月淡淡地打断了楼江南和林伟雄之间关于"堕胎"的对话,他用带着"寒冬味道"的"平静"充分并生动地警告着这两个讨论如何屠杀"他的孩子"的男人──他的极限到了。
林伟雄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在一片森白的房间里,安正月和楼江南互相对视着,带着同样让人窒息的平静,清净寒亮的白瓷砖地板上投下了二个高大挑长的黑黑的影子,一动不动。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南。"
"不可能。我不会留下他。"
"那是我的孩子──"
"他在我肚子里──"
"你没权利这样对我的孩子,你没看见吗,他已经长大了──有手有脚有呼吸有心跳──!!"
"他是怪物──!!是个肿瘤──!!"
"他、是、我、的、孩、子!"
"他、是、你、给、我、的、耻、辱!"
"那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让你恶心?楼江南──"
"还有让我讨厌!安正月──"
在一片浓浓的敌意中,安正月和楼江南对视着,对峙着......
"我给你的只有恶心和讨厌吗?江南?"
"你毁了凌昔,毁了我,还有我的家......。"
"那么你呢?你摧毁的是什么?!"
"......"
"楼江南,不要把你的一切强加在别人身上!包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五年来,安正月第一次对楼江南怒吼,第一次!
"毁了你的家和凌昔的人是你!是你的自卑和敏感!凌昔是你的妻子,生活的伴侣,可你真正把她当过你的女人看吗?你把她当成个奢侈的艺术品,牢牢地封存在你那个所谓的城堡里。她是你的太太,可你却剥夺了她和你同甘共苦的权利。因为你的自卑,费尽心思扮演着‘男人中的男人',用完美伪装和封闭自己,你的疲倦、悲伤和压力她一点也不知道。是你自身的心理弱点一点点地把她从你的生活推出去的!"
"闭嘴──安正月!你有什么权利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面对安正月犀利的呵责,楼江南恼羞成怒地咆哮着。
"我没有权利?──五年来我为你做的一切就是我的权利!你的虚伪!你的懦弱!你的自卑!你的任性带给每个深爱你的人的痛苦就是我的权利!你扼杀我的孩子就是我的权利──"背负了五年爱和疲倦的安正月毫不示弱地用更加刻薄和锥心的呵斥回敬着他这个开始失控的王子。
"滚──滚出──恩──恩──呃──"一股迅速撺掇的疼痛和反胃让楼江南在暴怒中倒了下去。
"呃──呃──"楼江南狠狠地按压着肚子,团跪在地板上,翻肠倒肚的干呕让他筋疲力尽,痛苦不堪。安正月悲伤地注视着这个他呵护和深爱了五年的男人,轻轻地把习惯性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抽了回来。
"南,若我的爱对你来说是种负担,这场痛苦的华尔兹──我退出。"
"这是我们的孩子的第一张照片,我带走了,我会把它再复印一份送给你,要或者不要你自己决定吧。"安正月深情凝望着扫描图上那个像种子一样静静沈睡的孩子,小心爱怜地用手指轻轻地按着他的轮廓抚摩着,长长的眼睛里弥漫着水一样的温柔。
"南,我走了,保重......"安正月在楼江南默然的眼神中带着他孩子的第一张照片和饱含绝望的淡淡微笑走了,空洞的屋子里只剩下蜷缩在地板上的楼江南和他投在地板上像他一样孤单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