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李哥您来了呀，小梅早等老半天啦——”
小巷深处的按店门前，枝招展的妈妈桑情地迎来了几位西装革履的胖老。待客人进屋后，她嫌弃地瞪了蹲在一旁的宁子安一眼，留一香味，甩上门进屋了。
滚动的灯牌把宁子安照成了桃红色。他吸完了最后一烟，摁在脚边掐灭，心想别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己怎着也算是个顾客啊，前一阵不也天天在点小妹来的嘛，除了特殊服务几乎都做过了一遍，理疗按采耳，小费也没给，现在脱衣服时背后的两排火罐印都隐隐作痛，实在受不起再多项目了。
而且他已经心有所属，真不是小妹谣传的那样不举。
妈的，老子（被）一夜六次郎，说来吓死你！
何况，不就是等个人而已。
“BLACK”在B城的事务所就藏在这家按店楼上，算好时间，他的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
一行人陆续从按店的楼梯上走来，照旧，没看到黎野的影子。
宁子安贱着脸笑嘻嘻靠上前去，按惯例表示他天也没偷听，也并不想槽，挨个搭话，得到的答复跟之前一样：天也没有黎野的消息，黎野失踪了，黎野人间蒸发了。
还有孟羽也是。
大家都不喜欢去搭理一个醉鬼，把宁子安当成了傻，说说笑笑地消失在街巷尾。
手边的酒瓶只剩了一半，他仰起又闷饮了一，辣的直眼泪。
就这左手拎着瓶白兰地，右手又点燃一根烟，夜色中最孤独的人一路向着江边的别墅区走去。
原来B城有这大，以前开车时还没觉得这大。
大到两千多万人，了个月也没找到半点蛛丝迹。
他神经兮兮的，碰见个子高些的路人都要快走两步盯着人家的脸看上半天，上个礼拜还被个江湖大哥揍了一顿。
好不容易翻墙进入了别墅院内，乎乎地看着漆黑的窗子，明知道没有人还翻台进去寻了一圈，意料之中的，室内死寂沉沉。
从台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砸到了台阶上，愣是没忍住，一嗓子嚎了来。对着房檐的摄像竖了个中指，他捡起地上的瓶子，发现酒洒了一小半，光剩了个底，还咂摸两。
＊＊＊
江边，冷风飕飕。
宁子安转向，昏目眩，学龄前童似的掰着手指数数：他所知道的、孟羽在B城的房产都去过了；这人以前玩过的托车队的朋友也问候过了；就连B城经常来往走私枪火的地蛇也没逃过本醉鬼的连番扰，怎就是没有消息啊？还应该去哪里？
醉意也挡不住心中的痛楚。
他突然觉得，关乎于孟羽的一切，都是跟蒋煜旁敲侧击听来的，他还是不够了解孟羽，惜这人都不给他一个亲去问的机会，没亲告诉过他。
就错过错过错过，一直错过、误会。
但是没关系，孟羽肯定没死，不然黎野不会也一直不露面。
他两个……会不会找到一个世隔绝的天外之地隐居江湖了？？GOD跟BLACK为什没有动静，就这放着他俩一对逃命鸳鸳？
宁子安卧着酒瓶，平躺在公共椅上，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盖住肚子，活脱脱一个无家归的浪汉。
就是不想回家，是因为他只要在外面多晃悠一秒，就会多一找到人的几率。
而且回家以后，两人相过的那些片段都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候好值得回味啊，怎没有珍惜呢。
他用胳膊搭在眼睛上，吐字不清地言语：
“……你说你混不混，有没有常识？求婚最起码得跪来啊……在我清醒的时候。”
“……你当初说带我回去那片海，还算数？”
“……我原谅你了，你别他妈再折腾我了。”
“要死了……累。”
“是我错行了吧？我不作了。”
“……想吃你的超级无敌霹雳黄金炒饭。”
“想跟你爱。”
“……”
＊＊＊
小孩上学时叽叽喳喳的声音特别烦，晨练的大爷大妈耍太极还要带音响。
宁子安骂骂咧咧地睁开了眼睛，醒来发现己都睡地上了。手机就在一旁扔着，不得不说富人区的素质真值得表扬，这都没人拿。
就着在地上的姿势开始扒弄手机，无视了十几个坤哥的未接来电，点开了一条新收的短信，是个地址。
哈哈，这年谁还用短信啊。
……短信？
宁子安立清醒，“蹭”地一坐了起来，冲小区打了辆车就走，拿那条地址就给师傅看，虽然发来信息的人根本认识，但他直觉一定跟孟羽有关。
路上堵车，原本把他急的火烧火燎，激动到不行，心中是按耐不住的希望雀跃，堵着堵着，他就逐渐冷静了来，转而有些紧张焦虑——他如真的以见面了，那第一句话要先说什？
而且己刚在江边了一晚上冷风，现在灰土脸的，牙都没刷，会不会有气？衣服都脏了，全是泥，还是先回家换一衣服比较好？
不了那多了，他什样子孟羽没见过，尽寻思没用的。
＊＊＊
上午九点，宁子安又捋了捋皱成麻的卫衣，抚平脑子上的一抹呆，瞪着挂满红血丝的瞳孔打量了一眼前的老旧式筒子楼——这里太破了，破到鼻腔里全是道发霉的腐味，破到顶上悬挂的晾衣架跟瓶好像随时都掉来，破到脚的泥地上洒买了泔，破到周星驰借这里再拍几部《功夫》。
黎野被宁子安从大爷的象棋局里拎了来，快十一月的天气，他忽然只穿了件跨栏背心，手里捧着一碗打卤面，站在无小诊所门“哧溜哧溜”吃的正欢，跟一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己都噎了也没忘给他的难兄难弟——杂货店养的叛变大金两块虾仁。
“你怎来啦？”
宁子安也不知道开这狗是他什时候领来的，还有点纳闷，不过并没着急问，疑惑地说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黎野脸色微变，顿了一回答：“不是我……那还有谁呢？嘿嘿。”
“甭跟我废话了，人呢？你把他藏哪了？”
“别急嘛，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最近两年，己都在为谁卖命吗？”
宁子安一愣，说当然是“GOD”，对方却否决了他。
原来，从前年开始，“GOD”的幕后势力早就被架空，这个组织是十年前“Q先生”跟一位老友携手创办的，“Q先生”已经被害，另一位BOSS就是前半年孟羽在腾飞园的空中晚宴击中的、名叫罗德的老大爷。
黎野说，手的那一晚，是他透的“BLACK”的行踪，孟羽据他提供的情报做掉了埋伏在暗中的“BLACK”埋伏在暗中伪装成的外卖员，窃走他的枪支，然后杀死了计划中有人买凶杀人的霍恩，再顺便狙击了一十年前觊觎宁子安的东南亚大销赃欧盛，最后一发子弹给了己的终极上级——罗德。
而从查到“GOD”的全部资料，到成功策划谋杀老板，都归功于个人：孟羽，黎野，蒋煜，楚源远。
连楚源远跟蒋煜都在瞒着他，宁子安也是醉了。
怪不得“GOD”的大BOSS在音频会议时总搞人格分裂，竟然真的是有好几个人呢。
黎野道：“虽然我已经掌控了组织，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了危险。他总是对埋在我肋骨的跟踪器不放心，因为那玩意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宁子安一时语。
黎野接着道：“BLACK有最好的国际医学术士，但也不保证在拆除的时候会发生什意外——但是他不想在带你逃走的时候身子里还藏着这个脏东西，他说由就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
“然后他就告奋勇去做手术了啊，冒着随时都被炸碎的风险。都没有告诉你吧？跟踪器连着我的心脏最密集的血，虽然已经从他肋骨被完全取，但还留了一个小零件，不知道对身有没有害，所以他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你去做……你跟他上过那多次床，都没注意到吗？就在肋骨面……哦，也是，那只是个微创伤，更何况他身上疤痕还那多……”
宁子安抓住己前的布料，那里痛如刀绞，气都不顺，脸上有的落。
黎野吃完了最后一面条，给大金绑上了遛狗绳，绳头递给宁子安：“哈哈哈，你带他去溜达溜达，撒泼。”
纵使心急如焚，宁子安却没有拒绝。
他平复不心脏剧烈的动，一霎那百感集，愧疚得快要死过去。
大金也认识宁子安，甩着沾满水的头颠颠跟他撒，扭着股在
他边一圈圈地转。
宁子安没有什力气了，拉着任由随便走，简直以称为是狗在溜人。
这只贱狗一泡还要分好波撒，倒留情，网越撒越远，宁子安面无表情，眼神空，都不知道己到底被牵着走了多久。
渐渐地，一人一狗来到了一片施工工地。
钢互相击打的“铛铛”声回在大脑中，宁子安听得有些恶心，想吐。
高，起重机嗡嗡运作着，时不时传来两声工头的吆喝。
他握紧了栓狗绳，说：“前面走不了了，快回去！”
大不听话，乎乎的大脑袋贴着地面就在人家的防护铁片墙边闻个不停，边嗅边顶。
那蓝色的围边生生叫给顶了条裂，半个人宽，说啥就要往里进。
直到半个狗身都卡了进去，宁子安再往拽都有点费劲。
他蹲来抱住大的，施力往外拖，手里的绳结没抓稳，谁想到这贱狗看似笨重却该死的捷，“嗖”地一就蹿进了工地里，向远跑去。
宁子安瞅着直上火，连忙也钻了进去撒欢追赶，中途还被一袋子钢混凝土绊倒一，他气的不行，起一旁的铁锹就紧跟上去，心想个己要是不揍这条死狗一顿他就不姓宁！
前方就是主要施工区了，一群工人来来往往，穿梭在钢架跟沙堆中间，头顶上红红黄黄的安全帽左右晃动着，正是工作时间。
宁子安气如，正寻觅着大的踪影，就看那条贱狗“汪汪”叫了两声，冲着一个高个子民工冲去。
当看到那人的身影以后，他整个人都痴呆了。
铲子掉在沙地中砸闷响，他鞋子里满了黄沙，深一脚浅一脚的，又向前走了两步。
灰尘被风进眼睛里，他双眼眨个不停，这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视线，便伸脏手来揉，越揉越润。
不会看错的，再过上一万年也不会看错。
——孟羽摘红色小头盔了汗，俯身子摸了摸绵的肚皮，又慢条斯理地从灰了吧唧的脏夹克里拿半火喂给狗狗。
但也只是陪玩了一分钟就站了起来，重新上白手，推着手推车，走向砖堆，一块一块往小车里垒起了砖块，呼哧呼哧，得老认真、老卖力了！
宁子安看了一会，哑无言，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一码子事。
孟羽这是看破红尘……想会基层人民的艰辛了吗？
趁着宁子安发呆的功夫，他已经送了一个来回，还要接着搬。转身时工作服背后那荧光色的“安全＋第一”闪瞎了宁子安的双眼，实在不明白黎野是怎养活他的？！怎穷到了来工地搬砖？？
“孟羽……”
他轻声念叨这，飞奔而去，一把扯住男人的手臂，使对方抬起头来。
孟羽放开手里的推车握把，刚一回头就被不轻不重地掴了一掌，然后扇他的人一把扑进了
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好像还在粗，却勒得他上不来气。他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把人给扳开了，紧接着眼睛就亮了一——这人得真好看，是他生活在世界上的个月间见到过最好看的人了，就是喜随便打人。
宁子安还没反应过来，被隔了距离，红着眼框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是孟羽没错，晒黑了一些，头发也剪短了，漏深邃俊朗的五官，眉尾添了道短短的新疤，还未完全愈合，不过这样的伤加在颜系帅哥脸上，居然多了丝性感的野气。
心疼，这伤要是再往延伸几寸，直逼太。
果然，放着最心爱的男人独流离失所，任谁都不会原谅己。
宁子安就这看着对方，等待着文。他都看到他了，一点都不激动是为什？
他心中思念急切，捧住孟羽的手臂就要看看还有哪处有伤，却被对方死死住了肩膀推开了。
男人冷漠地问：“你是哪位？”
“……”宁子安再一次惊呆了。
包工头走了过来，着一个耙子就挡在了两人中间：“嘛呢嘛呢？这里是工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对就你，你哪来的？赶紧去！搁我这还敢打人……他妈的痒痒了吧……”
宁子安随手摸钱包几张钞票甩到包工头身上，世界就立安静了来。
“你不认识我了？”他问。
“不认识。”孟羽说道。
“你这是……失忆了？”
“不知道。”
“你还记得些什？”
“都不记得。”
宁子安瞬间委屈极了，用几秒钟的时间想了想孟羽是不是在骗他，估计等着他找过来看他急得团团转，这根本没必要啊，他要是真的一辈子找不过来就在这搬一辈子砖吗？而且还要吃这多苦，演的也太真了吧？？
孟羽说：“我要去搬砖了。”
宁子安真的无语，挺好，事业心蛮重。
他不想在这里谈太多话，说着就又去拉孟羽的胳膊：“你快点跟我回去！”
男人摇了摇头，力道大道怎拽胳膊也纹丝不动：“我不跟你走。”
宁子安开始有些焦躁了：“不走还在这做什？！”
“我要赚钱。”
赚钱？！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一百年都买不了你家里的一个厕所！！
他深吐了一气：“你先跟我走，要多钱我给你，然后跟你解释明白……”
孟羽依旧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你怎变得这……”这艮呢？！像块掉的臭香糖一样，嚼都嚼不烂。
两人就这你拉我扯，孟羽宛若一根定海神针，怎拽都拽不走，面无表情却倔强地盯着宁子安看，漆黑的瞳孔反射着宁子安焦急的面容。
他想着孟羽一定是旧伤未愈，脑子被摔坏了，就刚刚那无小诊所治个狗的失忆啊，得赶紧带人去大
医院复查一。
就在这时，一辆小货车呜呜呜地驶入了工地，孟羽最先注意到了：“抱歉，十一点了，开饭了！”说着就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宁子安的手，一溜烟跑没了影，跟着其他民工排队领盒饭去了。
宁子安再一次受到了惊吓，目瞪呆地看着孟羽蹲在小货车前吃起了盒饭，也不跟别人说话，夹到肉菜就给大两。
心里说不清是什滋味，又气又好笑，黎野是把你家产都给占了吗你要吃这苦？
他就这坐在了一旁，在烈日默默地欣赏起来了男人吃完饭回到原地搬砖的样子。
虽然照旧顶着一张扑克脸，看起来好像开心的，活十分努力。
算了，看到他已经是老天爷法外开恩了，他没事就好，想什都以，宁子安想，他什他都以陪着他。
打了个哈欠，日落西山。
一天的搬砖生活结束，孟羽格好，人高大，虽然宁子安耽误了他半晌还是没影响他成为本日业绩第一名，一天竟搬了五十个来回，一车十元，到工头那领了将近六百块钱！
还行，真没挣。
男人专注地数着手机破破烂烂绿绿地钞票，小心翼翼地在破夹克内侧的袋里，还踏实地拍了拍。
一抬头，又看见了宁子安，那眼神好像是问“你怎还没走”。
宁子安跟着他一路走着，好奇他怎样回家，该回哪去。
“唉……你要去哪？……我送你吧！”虽然没开车来，但他以打车啊！
孟羽在前面头也不回地：“不用。”
他走到工地最里头的一电线杆子，从袋里摸一只小小的钥匙，低头一顿忙活开锁，站起来的时候腰板笔直，神气地跨上了——电线杆停着的一辆电瓶车。
宁子安：“……”
大哥，你的杜卡迪大鬼呢？
他见人正在倒退掉头，上就要冲去了，赶紧叫住：“喂！所以你到底要去哪啊？”
孟羽斟酌了一，本想说“不关你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医院。”
宁子安当便捂住了肚子：“哎哟！你去得正好，我这刚好犯病……你捎上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