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白秋怜没由来的手颤,药碗应声而碎,还好是喝完药的空碗。
东方炎看他:“……怎么?不舒服?”
白秋怜缓缓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心慌,有点不安。
他弯下腰,去拾破碎的瓷片。
“小心,一会叫人来收吧。”东方炎拦住。
每日到王府来,几乎成了白秋怜的专用医师,还好皇帝并未有微词,便堂而皇之地挪用着御药房的药材给他看病。
白秋怜已经在王府住了七八天,刚开始,还挣扎着向王爷告辞,被王爷强硬地留下告知要好好养病。白秋怜自然正中下怀,便不再推脱。
微微失神,还是叫碎片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渗出,拉回神智。
“唉,你怎么总是不爱惜自己。”东方炎无奈地拉过白秋怜的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涂上。
冰凉的药膏细细覆在伤处,很舒服,白秋怜淡笑。
“……你的事,我听戴大人说起过……”低着头的东方炎忽然道。
白秋怜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我当然没资格说什么让你放下的话,只是,你的心太重,太苦,不如看得广一点,过得舒服一些。”东方炎慢慢说着,松开白秋怜的手,把药膏放好。
“……谢谢……,”白秋怜盯着指尖,“我知道大人是为我好,但是,这么多年,似乎我生存的意义就在于报仇。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东方炎扯了扯嘴角:“……即使利用其他人也没关系么?”
白秋怜睫毛轻颤,抬眼看向对方:“大人想说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在你不知道善安还未死之前,是完全没有生存意念的吧。只是,这世上还有一些关心你的人,不要辜负他们。”
“……大人是不愿我留在冀王身边么……”
“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报仇也许很重要,但是好好的活下去更为重要。”东方炎难得正色道。
白秋怜沉默,手指上的血早已停住,伤口并不大,轻轻摩搓才能感到刺痛。
难道……应该放弃么?……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互相的屠杀真的可以忘记扯平么…….
偌大一个京城,人流来来往往,平民,官宦,皇族,喧闹而寂静,平行而交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却也在改变着别人的命运——
戴玉石遇刺了。
坐在官轿里,被利刃刺入,左肩的鲜血喷涌而出,不过比起倒地绝气的轿夫来,好很多。
皇帝震怒,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竟敢行刺当朝宰辅,简直无法无天!
京城最好的捕快介入调查,却也毫无头绪,人心惶惶。
白秋怜听到消息时,全身僵硬,面色青白,吓得赵启哲以为他要昏过去。但他没有,坐在那里,直直的,一动不动,墨绿的眼眸变得深沉,仿佛染上一丝魔性,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轻轻握住赵启哲骨节分明的大手:“我想去探望一下……。”
“好。”赵启哲翻手覆上他的,“早些回来。”
几个家丁被派去跟在左右,白秋怜来到戴府门外。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围墙。
“大人,我去敲门。”一个家丁殷勤地上来说。
白秋怜摇摇头,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墙根下,不再动作。
烈日炎炎,烤的大地灼热,几个家丁也都贴着墙根站立,在阴影里偷得一丝凉意。
站了很久,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回头看过来。白秋怜视若无睹,白净的脸上因为炎热渗出小小的汗珠,也不去擦,站得久了,似乎要和墙壁融为一体。
旁边几个家丁心底叫苦不迭,本以为是个好差使,没想到这位绝美的大人,说是来探病,却不进府,站在外面晒太阳,这大热的天,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几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天气这么热,我这有些碎银,几位去那边的茶楼喝杯凉茶歇歇吧,不用在这里守着了。”白秋怜自是看出几位面色难看,伸手掏出些银两。
“这……”领头的一位家丁心中暗喜,却不免踌躇,“这怎么好,王爷嘱托我们要好好照看大人呢,若是失了职,王爷怪罪下来小人们实在担当不起。”
白秋怜微笑:“不要紧,我就站在这里等人,不会出什么事。何况茶楼并不远,你们坐在靠窗的地方,也可以看到我,若是有事,完全来得及过来。这么热的天,就不要难为自己了,我不会跟王爷说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那…大人也和我们去茶楼坐坐吧,从那里也看得到这边,不会错过什么人的。”
白秋怜摇了摇头,把碎银递给他们。
几个人满怀感激地走开。
晌午的日头过去,影子渐渐偏开。阳光已经微微缓和一些了。
白秋怜站得双腿僵直,却不愿挪动,似乎在惩罚自己一般。眼前一阵发白,开始泛出虚汗。时间久了,连他都有点模糊,自己是来这里等人的,还是特地来自虐的。
头有些晕,轻轻靠在墙上,闭眼——
“……白大人?”惊异的声音响起,“您在这里做什么?”
白秋怜闻声转过头去。
宰辅官邸的大门打开,管家送东方炎出府,眼尖的看到白秋怜。东方炎也一愣,看过来。
“啊……”白秋怜发窘,“我……我在等东方大人……”说着,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管家一脸不解:“那大人要不要进府来看看我家大人?”
白秋怜慌忙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来找东方大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说词的可笑。
东方炎看他,眼神复杂。
“有劳大管家相送,请回吧。”他淡淡说,然后向白秋怜走来。
管家发呆,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东方炎叹了口气:“他没事,只是外伤,修养一阵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白秋怜沉静了一下,缓缓点头。
“……进去看看他吧。”
又摇摇头。
“该死!”东方炎狠狠跺脚,“白秋怜,你能不能别再阴阳怪气的!明明担心得要命,还在这里傻站着,你到底站了多久?不要命了!”
白秋怜笑笑,却透出惨淡。
“我没有脸进去,现在知道他没事,就足够了。”
东方炎气闷:“什么没脸?又不是你伤的。”
白秋怜眼中闪过黯然。
“大人,既然他没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欲转身离开。
“……难道是善安?”
白秋怜一顿,没有答话,走远。
“是你做的。”
静静的语气,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事实。
白秋怜站在济水阁的凉亭外,面无表情说道。
善安微笑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抿着菊花茶,李仇坐在旁边,眼神冰冷。
“大人,话不要乱说哦。刺杀当朝宰辅这种可怕的事,我一介书生,怎么会做呢?”善安慢丝条理道。
白秋怜笑意浮上,却未到达眼底。
“我只是希望,你我的事不要牵扯进无关的人。”
善安轻轻道:“大人在说梦话么……哪有什么无关之人。”
白秋怜眼神冷了几分,转向李仇:“李公子,你的武功固然高强,但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练成如此,恐怕所练必非常道。自己小心吧。”说罢,转身走开。
李仇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试探地看向善安。
“怎么?不安了么?”善安浅笑着,“不用怕的吧,你当初决定时,就该知道练此功夫的弊端了。你不是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舍去么,后悔了?”
李仇连忙正色道:“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他啊……”善安微微垂首,看着手中的茶杯,“是下了决心了吧…….”答非所问地喃喃说着,将茶缓缓喝下。
怎么可能扯平,怎么可能放下,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还是让这一切早些结束吧——
月色轻洒,灯火幽静,赵启哲坐在白秋怜的屋中,慢慢嗫着酒。
“王爷……”白秋怜挂着微笑,斟满。
赵启哲恍惚。今日的白秋怜似乎有些不同,虽然依旧是白衣,却多了分艳丽。青丝垂下,若有若无地撩过他的手腕,痒痒的,酥酥的。灯火下,白秋怜长长的睫毛投下青影,优美的唇红润诱人。赵启哲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开始骚动了——
“大人今日雅兴不小,不知找我来,有什么事么?”虽然对他动心,但平日一直举止有礼,怕唐突了他,更没有这么晚还在他屋中饮酒的。
白秋怜眼波微转,笑道:“王爷,没事就不能找您么?下官承蒙王爷厚爱,留在府中养病,实在受宠若惊。请王爷受我一敬。”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红唇水色一片,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大人何须客气,我对大人一见如故,欣赏万分,何况那日皆因我而起,我自然要照顾全面才好。只此一杯,大人心意到就好,不要再喝了。不然我真要被东方那家伙骂死。”赵启哲苦笑着,也喝干手中的酒。
“既然如此,那王爷就多喝几杯吧。”白秋怜又斟满。
细长白皙的手,不经意地擦过赵启哲握住酒杯的大手,让赵启哲没由来的心跳一下。
“……白大人……”下意识地轻唤,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似有似无的香气萦萦绕绕,搅得他一阵失神。
白秋怜笑得虚幻,美的无边。
“……王爷……”轻轻靠近,柔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叫我秋怜可好?……”
赵启哲深吸一口气,几乎窒息,想也不想,骨节分明的手瞬时覆上他的脸,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搓,细腻的感觉让他迷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语气不稳,“你在诱惑我?……”
“……王爷觉得呢?”白秋怜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旋即淡淡道,“我依旧是那个下贱的男宠?”
赵启哲皱眉:“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并未看轻你。你……高洁聪慧,几乎遥不可及……”
白秋怜微微怔住:“王爷……是这样看着我的么?我这样的人,何谈什么高洁……”
“……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了。你和传闻不一样……”那从大殿一头缓缓走近的白影,仿佛日月星辉凝聚,让人屏息,却又散发出清冷隔离的味道,不敢贸然亲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众人口中狐媚的九千岁?
白秋怜怔忡,看着赵启哲,他的眼里满是认真。
手微微收紧,下意识躲开那炙热的目光。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一阵沉默——
毫无防备的,猛地被拉近,温润厚实的嘴唇堵上来,细细的,试探地亲吻,然后,像被诱惑般,越吻越深,辗转吸吮,牙关被撬开,舌尖舔弄着不放过任何一处,滑过齿列,深深探进,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浓重,白秋怜紧紧抓住赵启哲的衣服,身体有些僵硬,眼睛半眯着,墨绿的眸复杂难懂。
赵启哲捧住他的脸,似要夺去空气般激烈啃咬吸吮,红润的唇变得如石榴般新鲜欲滴。直到白秋怜快要窒息,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娇嫩的红唇微张,眼里浮上水雾,迷离而妖艳。赵启哲感到一阵战栗,捧住白秋怜的手微微发颤。
“…….拒绝我…”他轻声道,“我不应这样对你,你有权利拒绝……”
白秋怜直直看他,眼神闪动不定,一切情绪都被他掩盖下去。
慢慢伸出手,环住赵启哲,贴近。
赵启哲再不言语,一个打横,把白秋怜抱起,走进寝室,将他放倒在床榻上。
乌黑的长发飘散下来,衬得白秋怜妩媚而脆弱。
“王爷……”软软的声音,没有刻意的诱惑和修饰,却足以令赵启哲失去理智。
身体压上去,狂乱的吻落在白秋怜额头,眼皮,脸颊,嘴唇,然后向下,吸吮着白净的颈项,印出一个个暧昧的痕迹。
大手探进衣襟,白衣被拉扯开,露出光滑犹如羊脂的肌肤,在烛光下发出幽然的光泽。赵启哲俯下头,在锁骨处细细舔噬着,享受着清凉细腻的触感。并不丰盈的身体,却异常柔软,让人想要狠狠抱住,揉进身体里。
白秋怜微微扭动身体,眉头微蹙,嘴边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惨淡而自嘲。
优美无暇的身体很快呈现在赵启哲眼前,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晕,瑰丽迷人,让他忘记呼吸。大手在全身游走,像被吸附住。褪去衣物,赵启哲肌理分明的结实躯体显露出来,上面有些打仗时留下的伤疤。白秋怜的手指轻轻在伤处滑动,一种麻痹的感觉从赵启哲的脊背窜起。
滚烫的肌肤相贴,长发纠结在一起,厮磨着,像要把白秋怜吞进肚腹一样狂烈的啃咬,引来白秋怜低喘连连。
“……秋怜,你已经不能反悔了……”低沉沙哑的声音,明亮的眼眸毫不掩饰情欲,“我要你……”
手顺着光洁的肌肤下滑,覆住挺起的欲望。
白秋怜猛地吸气,压住要脱口而出的呻吟,无助而迷离的眼神投向赵启哲,却只是更加激发起对方深藏的欲望,大手加快动作,挑动每一处神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那里。
看着白秋怜咬紧下唇,赵启哲火热的唇舌又缠了上去,在他的口中搅动,把他的呼吸都吞入肚中。
“唔!……”一阵无力的呻吟,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瘫软下去,目光涣散,一滴清泪滑落。
“秋怜……”赵启哲已经按耐不住,一边将他的泪吮干,一边将沾着滑腻体液的手指送入后庭。
白秋怜不适地微微挣扎,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手指紧紧扣住赵启哲的肩膀。
赵启哲喘着气,逐渐加多手指,抽动扩张着,他不希望白秋怜受伤,可是自己已经忍耐不住了。
“啊……”白秋怜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不可抑制地绷紧。
“秋怜,放松……你好紧……”赵启哲几乎崩溃,白秋怜体内热得让他无法思考,再也顾不得什么,抱紧他,开始前后抽动——
“呃……”白秋怜在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下,语言已经支离破碎,失神的大眼睛越过赵启哲的肩头望向上空,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尽熄灭,漆黑的屋子里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声和床榻不经重负般的吱哑声,浓烈的情欲和淫靡的气息在空气中漂浮。
不论经过多少次也无法适应,下身依旧疼痛到麻木。白秋怜忽然神经质地笑开,如果赵启哲看到他的笑,一定会失神。这笑,是这么摄人,虚幻缥缈。
无论在哪里,都在做着相同的事啊……皇帝的寝宫,也是这样,直直地望上去,看着那重重布幔,一层层,数也数不清…….
“……秋怜,你哭了么?”赵启哲细细吻着冰凉湿润的面庞,“对不起,弄痛你了……我真的好想要你,好想……”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沉溺于肉体的快感。
哭?怎么会呢?
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不是早就看开了么?
感受到身上男人的迷乱,白秋怜静静闭上眼睛。
是因为身体很痛,才流泪的吧。
“你嘴里很苦,就会忽视掉别处的苦了……”喝下那恶作剧般的药,东方炎戏谑的话不知为何忽然响起。
那么,身体的痛是不是就能让我忽视掉别处的痛了……
那最深处,灵魂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