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地重游(上)
书名: 风楚 作者: 迷梦 分类: 言情

        身体一丝不挂,怀中抱着的人冰冷如雪,未正式睡好,已因寒意透骨冷醒,喷嚏连连。缠绵一夜耗掉许多时间,窗外天色微亮。我将留在楚倾寒体内的分身拔出,丝丝白浊从他后庭自然流出,床上一片狼藉。

        情欲已是消退,亲眼目睹自己所留下的痕迹,昨夜疯狂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不禁汗颜。羞耻穿回搁在床头的衣物,我出外打水进来悄然料理残局。沾湿毛巾替他温柔擦拭掉那些不应存在的痕迹,掏弄处理好他后庭内外的污秽。虽没有情欲的驱使,但这肮脏的动作做起来仍颇觉温馨,没有一丝不适。

        心间多少有些羞愧,但羞愧的同时不得不承认,昨夜可真是魂牵梦绕,销魂无比。楚倾寒完美的曲线,紧窄的甬道,每一处皆万般迷人,令人爱不释手。没有回应的性爱不减欢愉,舒爽万分,一下下没有知觉的颤抖勾起人狂野欲望。

        抹静后庭,我将他身体平翻过来,恢复为平卧姿势,系好衣服盖上薄被,所有淫秽的痕迹不复存在,他的表情仍旧安详,昨夜一切似乎不曾发生。

        简陋的婚礼,痴缠的洞房,这些回忆足以铭记一生。

        “我会永远记得昨晚,你呢?”坐在床头,我询问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其实,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昨晚的事,你会不会怪我?”真是个白痴的问题,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忍不住摇头轻笑。也罢,没有答案的问题再问多少亦无意义,不欲再问,我凑低头在楚倾寒唇上蜻蜓点水一吻,离开房间。

        昨夜是他头七,我在这样的日子做出那种事。如果他知道的话,岂止怪责,我敢肯定他绝对当场将我一掌劈死。一夜过去,不曾见他,连头七这样的日子他亦不曾回来,鬼神之说若不假,他还真恨我极深。

        走出大厅,我意外看见君临正端坐厅中。

        “师兄?!呃,君?”惊喜万分,叫出那声熟悉的称呼后又觉几分不妥,连忙改口。

        “都叫那么二十几年师兄了,改不了口便不要改了罢。”君临坐在厅中太师椅上,眼圈黑得厉害,带着几分倦意,随声道。

        “师兄,你原谅我了?!”虽知师兄不会真那么绝情,但我亦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早气消,喜出望外。

        “谁叫我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个师弟呢,而且,我若是再迟来点的话,恐怕到时看到的就是两具尸体。”

        “我没事。”坐在师兄身旁,我好强地申辩。

        君临二话不说,手摸上我额头,然后不悦地在我脑门上狠敲一记:“上次冷得像冰,今次热得像炭,这么快就想殉情了?”

        “我……”虽然身体越来越差主要是因缺少时间调理的关系,但不可否认,潜意识中确是有几分自暴自弃,有时是想就此一病不起。

        “好了,今次我留下来将你身体调理好就回去。你要记住,《续魂》绝非一朝一夕可练成,若然你再自暴自弃下去,未等练成你便已撒手西去,到时一切前功尽弃。”

        “师兄你放心,在救活楚倾寒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死,我的命,留着救他。”人难得活一世,怎也不能死得太白费,我的命如果可以用来救他,今生无憾。

        “之后的日子你专心练功,所需药材我帮你想办法。”

        “师兄你肯帮忙固然好,只不过,他的尸身真能存放这么久么?”其它事倒也易解决,但尸身存放的问题却一直困扰着我,几度绝望。

        君临仿佛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从怀中掏出锦盒,递到我手上:“这颗丹药是我几年前前配的,本来是想……唉,算了,旧事不提也罢。反正这颗丹药可保尸身三年不腐,如若三年后你尚未练成《续魂》,便只好怪你和他无缘。”

        我打开锦盒仔细端详,内里一颗暗红浅橙色的丸状药物放于其中,大小不过桃核,有点麝香的气味,内里药材之多不下十种。三年,不算很宽松的时间但亦能有七成把握。我安下近乎绝望的心,将锦盒盖好揣入怀中。

        君临见我如释重负的神情,头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耳语:“放心吧,里面都是些防腐极佳的珍稀药材,药效有保障。可令尸身三年如一日,保持原样。也就是说,纵使你想再干昨晚那事也没问题。”

        “师兄,你……”听到君临的话,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满脸意味深长的他。

        “当是给你作大婚的贺礼好了。”君临将头缩回,靠在椅子上,抿嘴一笑。

        “师兄,你到底……“尴尬得满脸通红,我许久未能说出句完整的话。

        “没什么,只是不慎听到了些不该听的,然后又看到了些不该看的而已。”君临揉揉眼,叹气摇头,大有种感慨世风日下的感觉。

        “谢师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我已恨不得找地道缝钻下去,无颜以对世人。昨晚的事,连我自己回想也觉羞愧万分,可正是如此禽兽的行径,竟被师兄尽看去了,颜面何存……

        之后日子有着师兄悉心料理,约莫十来天身体已痊愈。夜间,我与楚倾寒仍同床而眠,但自上次偷欢被窥见后,感觉多少有点不自然,越轨的事情也就没再做。

        冬日暖阳格外温馨,窗外阳光流洒进屋,又一朝清晨。坐在房里,我兴起掏出那几颗曾被多次抛弃的水晶。七颗紫水晶,包裹在楚倾寒留下的遗书中。简略的八字,是我第一次见他的字,也是最后一次。泛黄的纸张,淡化的墨迹。早在上次倾盆大雨时,纸张上的墨已被水散开,模模糊糊,清秀字迹难辨原样。颇为遗憾地抚摸着纸张上的墨迹,我回头细看他的容颜。还好,只是字迹模糊而已,他的容貌仍旧清晰,伸手可及。

        七颗水晶,有六颗是他找回来的,而另外一颗我一直贴身藏着。可惜这事没来得及告诉他,恐怕是又给他徒添一桩憾事。系着七颗水晶的天蚕丝在那次扔下悬崖后再难觅回,眼见水晶就此放着浪费,我寻出上次隔纱把脉时牵着两头的红绳,将七颗水晶再度连成一串,戴在腕间。阳光下,不及天蚕丝晶莹的红绳别样美艳,紫水晶映射着阳光散发异样光芒,流光溢彩。缓缓转动手腕,看着色彩变幻的水晶,回想当日种种,难以言尽。

        已有十几日没出门,外面景色不知如何,出去走走吧。加了件棉袄,我抱起床上的人,推门出外。路过储药室时,君临稀有地在里头捣弄药材,看见我经过,抬头问:“风,出门?”

        师兄为我多次动医后,对行医亦早已没那么抗拒。之后的日子我行医机会估计不多,若师兄能接回这个重任,自然最好。我停下脚步,回头道:“出去随便走走。”

        “他?”君临挑挑眉,望向我怀中的人。

        “一个人出外有意义么?”江南风景再好,一人独赏亦无情趣可言。在我记忆中最美的江南,便是和他共赏时的江南。那时,骄阳似火、热浪滔滔,两人为求清凉泛舟湖上,十里红莲,碧波荡漾,烟雨朦胧。并肩同觅江南一带青山绿水,风景如诗人如画。

        君临摇摇头,不屑道:“一个人和一条尸体出外也不见得有什么意义。”

        “三年的时间很短,我不想放过任何可以相守的时光。”和楚倾寒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一个月、三个月,什么也没把握住时间就流走了。这最后的三年,就算他没有响应,我亦不会再浪费一丝一毫。

        君临皱眉叹息,继续捣弄手中的药材:“认识楚倾寒后你变化真大,以前的你沉默寡言、冷静睿智,现在?”

        “我从来不是冷静的人,只不过以前没有人能点燃我心中热火而已。”如果没有遇上楚倾寒,今生应是极平庸的一生,悬壶济世,浑噩度日,娶一个谈不上爱也谈不上不爱的女子,了此残生。只可惜,终究是遇上了他,一切便已不同,注定今生非得轰烈爱一回。

        “好了,热恋中的疯狂者,早去早回。外面天冷,小心旧病复发。”君临不再说什么,朝我挥手道别,继续忙自己的事。

        江南气候纵使暖和,在大寒时节亦难免下起纷扬白雪。不像焰雪岛那寒意透骨的沙粉雪花,江南的雪滋润粘连,飘洒散落,朵朵红梅傲寒独放,娇艳欲滴。将身上棉袄系紧,我在飘雪中步入纷繁市集。时近年晚,大街上人来人往,幼童欢欣雀跃,颇为热闹。尚未过年,四周已充斥满喜庆气息。怀中抱着具尸体多少有点引人侧目,所幸人们正备节过年无暇顾及他人闲事,况且这带常上门找我求医的人亦不少,大家左邻右里相熟互打声招呼,倒也没人干涉些什么。

        江南风光如画,古往今来早有诗词传诵,其小桥流水更是美名远扬。踱过座座如虹凌空、长笛横吹的古桥,览一众旖旎风光。最后,我驻足在轻雾笼纱的烟波桥头倚栏望江。桥下,碧波绿水悠悠飘荡,游鱼细石,清可见底。大半年前,和楚倾寒泛舟至此桥下,我有心戏弄他,两人推推搡搡,结果到最后反而将自己摔进了江中。摔进水时我方醒悟起自己不会游泳,呛了好几口水,极其狼狈地被他捞上来浑身是水摔上烟波桥,一个狼吻借着人工呼吸之名狠狠龇咬过来。

        倚着烟波桥的青玉栏,依稀仍是当年位置,怀中的人却不会再强势地扑上来。尚记得,当初他狼吻过后,舔着嘴笑我“自作孽,不可活”,那时我红着脸将他反骂一顿,现在想来,确是如此。靠在烟波桥一头想着这许些回忆,薄雾中,烟波桥另一头出现两道不和谐的身影,看服饰应是武当的低等弟子。我脸色一沉,揽着怀中那人的手不自觉收紧。

        对岸两道身影渐行渐近,最后在烟波桥中央,我几步开外处驻足下来。

        “风轻扬?!”诧异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眼前二人紧盯着我,又或者,准确点说应是盯着我怀中那人。

        一高一矮的二人,身上皆着下等武当道袍,腰间别的是与衣裳大相径庭的宝剑,剑鞘散发耀眼光芒,镶金嵌银,一看便知是兴起闯荡江湖的官宦人家子弟,功夫没学好唯有拿钱财搭够,徒有气势,实力空乏。这种人说好办也行说难缠也是,三脚猫的功夫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足为患,可对于我这种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就不是那般好应付的了。而且这种人除了银子多外,父辈还多是高官重臣,跟这种人作对绝非易事。

        两人诧异过后,低头凑在一起不知嘀咕商量些什么,我转身提步欲走,不愿与他们多生枝节,然他们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高个子率先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截住去路,满脸鄙夷之色:“江湖传闻素来正直的风神医自甘堕落,与前魔教教主楚倾寒厮混,尔等兄弟本还不信,岂料竟真有其事。”

        “风某自问从未做出杀人放火、危害武林等祸事,无愧于心。至于我和谁一起,这与阁下无干。”经历过这么多事,很多东西亦已想通。为人处事只要对得起良心,又何须理会正或邪。更何况,我既决定与他一共,就没指望能再在江湖立足。

        “堂堂七尺男儿委身做他人男宠,现在还要抱着具尸体招摇过市,风轻扬,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么?!承欢于如此千夫所指的魔头跨下,你简直是我们正道的耻辱!”矮个子站在高个子身旁,附和着其一唱一和谩骂。他这番话说起来振振有词,若换作是个侠客剑士出面指责,实是威严有力,可偏生说话的这矮子长了双鼠目,义正严词的正派样看上去实一道貌岸然的猥琐汉,滑稽得很。

        若换作之前被人如此直面斥责,我定会三省吾身。然现在,我于一切公或不公的指责已是无动于衷,只欲尽早离开:“你们到底想怎样?”

        高个子束了束衣带,沉声装出悲痛欲绝的表情,义愤填膺道:“本派掌门及二当家等先后惨死于楚倾寒手,此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如此恶贼纵使身死亦难偿其罪,若不拿其尸首以祭本派诸位英灵,只怕黄泉下列等英灵难以瞑目,我派上下亦是愤恨难消。”

        “我可从没听说武当还有鞭尸的习惯,恐怕是阁下另有所图?”仰天一笑,他们意欲如何我已猜出个八九。听闻百年前,武当掌门研制出一种能将功力深厚者尸首炼制成内丹的妙法,提炼出来的丹药能有死者生前五成功力之多。自此,武当各位长老在坐化前均会嘱咐门人将其尸首练化成内丹,赐予下任掌门或其它弟子以增强功力。武当近年崛起迅速,气势直逼武林其重因便是得益于此独门秘方。此种暗法虽不光彩,但终究是你情我愿,其它门派碍于武当势力亦不好意思干涉。可现在竟有武当弟子欲将此术用于他人尸首上,所谓正道,难道已沦落至此?

        自问武艺不及他们,若真动武,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我往后退几步,趁他们不备时悄然伸手入怀掏出信号弹,飞速点燃后投掷开去,阴森的青绿色烟花火在高空绽放,刺耳的爆裂声盘旋于四方,引起不少行人瞩目。独特的弯月印记映于蓝天白云下,方圆十里皆能视见。

        “这……是冥月教的接头信号?!”高个子身体明显一颤,惊疑不定地看着一闪即逝的弯月烟火,向矮个子询问。

        适才点燃的烟花火是在焰雪岛时楚倾寒硬塞给我的,还记得当日他拿着这东西对我说:“给你,以后我不在了,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扔一个。这是堂主级以上专用的,依教规,只要是我教中人看见便必然要来相助。我教在中原各处皆有密线,应该可以帮上忙。”那时我不愿接受魔教恩惠不肯收,到后来也不知何时他塞上一堆进我包袱。适才出行前我兴起带上一二,不料还真派上用场,只望此附近真有冥月中人。

        矮个子的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但仍强作镇定对高个子道:“怕什么,区区一个男宠,难道还会有什么与邪教联络的信号弹不成?依我看,其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罢了。”

        “话虽如此,还是速战速决的好。”高个子被这样一劝,信心增加不少,向矮个子低声交代几句后便又锲而不舍对我道:“风神医,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尸体你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卖个顺水人情给了我兄弟两,他日吾等功力大增定忘不了阁下恩惠。”

        “休想。”决绝地拒绝他们,我往后再退几步,紧贴在烟波桥的玉石栏上。眼前二人步步逼近,二者间距离已不出三步。侧头望向桥下悠悠流水,澄清碧波深不可测,纵使是识水性的人在此跳下,亦未必可全身而退,至于我这种不识水性的人,自是必死无疑。可若要我亲眼看着他出闪失,我宁愿现在先行自尽。反正,早在他去时我就应相随……

        按着栏杆,我半撑起身子,搂紧怀中的人,随时欲往下跳。

        “若然你现在将他的尸体放下,今日你们的苟且之事吾就当从没见过,决不伤你一丝一毫。但若是你再冥顽不灵,到时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们兄弟无情。”高个子手摸上腰间剑柄,寒光一闪,利刃握于手中。

        “敬酒不喝喝罚酒!师兄,别跟他废话,上!”那矮个子亦随之抽出腰间佩剑,话音未落已出手劈将过来,一道血痕立马出现在我右手臂,入肉三分,直刺进骨。

        手被划了一道弧,从内屈肘处延至手背上方,血不断泌出。撑着栏杆的手经此一挫,再难使力,欲往外跃的身子摔回至地上。踉跄地倚着栏杆站稳,两张狰狞的面孔和滴血的利刃近在咫尺,我万念俱灰,闭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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